走了

早上進公司時進電梯，遇到BU最高主管，他看了我一下，可能要製造話題，說J走了。

我以為那個擺爛不做事很多年的專案資深經理，終於被離職了，我隨口說他終於也是走了，本以為要抱怨說出他這麼多年來不作事的心情，後來還是止住了，他又接著說，一起工作奮鬥那麼多年，覺得很遺憾，他知道我誤會了，說他走了，不是離開公司，而是離開地球的意思。

剛好電梯門打開了，我出去前驚訝的說，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也許我只是想要隱藏我是一個卑鄙的人的這種意思。

J大概跟我們一起同事25年了吧，前十年還一起在共同專案裡合作，大概五六年前他好像得了癌症也在控制中，經常請假，可能是因為跟高層主管有著革命情感，即便裁員一片又一片，總是動不到他，所有專案都是掛名在領著乾薪，我們努力著的人其實非常不爽，總是在等待哪一天他被離職。

最後一次跟他聊天是在地下餐廳，他端著盤子過來要跟我一起用餐，跟他聊了約一小時，提到彼此的退休生活規畫，他的家裡有很大一塊地可以耕作生活，我知道他家產上億，所以也只是羨幕著，附和著跟他說有機會是不是可以在我退休後弄塊小土地給我當農夫，他說沒問題。但我心中卻也想著他竟然這麼有錢，而且有病在身了，為什麼還在這裡跟我聊天，領著高額的乾薪，而不是退休好好養病。

我不明白有錢人到底在想什麼，有錢還要更有錢，似乎是一種無解的欲望，為什麼不拿那些錢去到處旅遊，花在自己身上，盡可能體驗剩餘不多的地球生命，人的一生不是只有職場，更多有趣好玩的事太多太多了，如果我有一億，我絕對不會浪費剩下的人生在工作裡，不過貧窮總是會限制想像，我無法進入去體驗他們的修羅場。

然後他居然走了，什麼也沒帶走，所有一生的積蓄留給了別人。

我突然想到最近在規畫的，盡可能節省時間與費用的出國旅行，一直在用舊人類的那種儲蓄觀念，有多少人在晚年能真正享用，有多少人真正好好在自己一生所得愛了自己，也許華麗地出國一次也不錯，誰知道我們什麼時候會走，而離開的時候，我沒有義務留給還在地球教室的任何一個人，除了必要的人身保險之外。

J比我小一歲，這是我在這家公司裡遇到的，第十個現場離開地球的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