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正面
歐陽鎮長原本以為只要時間夠久,大家就會慢慢淡忘他遇刺這件事情,沒想到,他拖得愈久,就愈引發大家的好奇心,甚至他沒有出來登記參選,都被說成是已經病倒在床上,快要不行了。各種謠言四處流竄,不但讓大家不知道究竟實情為何,更讓人好奇想要追根究底。所以歐陽鎮長家外面的媒體不但沒有變少,反而愈來愈多,而且每天都可以創造一些「故事」來交差,例如看到鎮長消瘦的身影,還是看到院長帶藥進去急救等,甚至還說一天到晚都看到歐陽夫人在哭之類的,如果不出來制止,不知道還會有怎樣荒繆的流言產生。原本歐陽鎮長不太在乎,畢竟還有什麼好在乎的?再多說什麼又能怎樣?再解釋又有什麼用?可是自從院長來了之後,他認真思考了院長的話,他覺得好像不應該在這樣沉默下去,是到了該出來做個說明的時候了。
所以歐陽鎮長聯絡了他的秘書,請他安排一場記者會,他會主動說明遇刺的事情,以及是否參選。
記者會當天,歐陽鎮長一樣一早就起床了,先到跑步室跑了三十分鐘的跑步機,然後才去浴室沖澡,仔細地盥洗一番後,出來選了一套Armani的白色襯衫以及鐵灰色細條紋西裝外套穿上,搭配一條深藍色押花的領帶,加上他保養得宜的身材,十足成熟的魅力。
他整裝完畢後就直接下樓準備自己的營養早餐。吃到一半,歐陽夫人也下樓了。他抬頭看了他太太一眼,發現她穿了一件連身及膝的無袖深藍色套裝,套上一件短版的深黑色押花圖案的小外套,落落大方,頗有貴夫人的高雅姿態。加上這一陣子瘦了不少,臉上還略施薄粉,看起來益發年輕了不少。
「真好看。」歐陽鎮長忍不住讚美。
「是嗎?謝謝。」歐陽夫人聽到鎮長的讚美有點驚訝,因為鎮長已經好多年沒有讚美過她了,所以害她一下子有點害羞,語氣中充滿不自然的尷尬。「我想既然是記者會,就穿個套裝,好像比較適合。」
「嗯。用點早餐吧。今天的記者會應該會很折騰。需要體力。」歐陽鎮長又轉頭繼續看報紙。
歐陽夫人也跟著拿出燕麥,倒入牛奶。最近這些日子,她已經習慣跟歐陽鎮長吃一樣的東西。
「今天,」剛吃了一口,歐陽夫人就忍不住開口了。「你是否決定參選呢?」這句問話聽來可笑,因為連自己身為鎮長夫人都不知道鎮長的想法,真有說不出的悲哀。但是歐陽鎮長自從院長來過之後,就不再提起這個話題,所以她也的確猜不透歐陽鎮長心中的想法。
「你覺得呢?」歐陽夫人這麼一問,歐陽鎮長才發現自己都沒有找她的太太討論過,自己就做了決定,好像有點說不過去。所以當下假裝問一下她的意見。
「我當然希望你不要再參選了。」
「為什麼?」
「因為你的身體健康啊。不適合再做太勞累的工作了。另外,經過這次的恐怖事件,難保這些恐怖份子之後還會有什麼更過分的手段出現。」歐陽夫人好像有仔細想過這個問題。
「首先,我的健康目前狀況都很好,你應該知道。而且,就算不當鎮長,還是要工作,生活還是要繼續下去,不是嗎?總不能什麼事都不做吧。我們還要生活,還需要錢。其次,說到恐怖份子,如果我們真的退選,真的就是讓他們稱心如意了,不就等於向他們投降嗎?這樣只會助長他們的氣焰而已。」
「這不是逞英雄的時候,我們是鬥不過那些人的。」
「你不用擔心。我相信他們沒有這麼大膽。況且,也不代表我會一直去惹到他們啊,或許之後我們有不一樣的建設,說不一定也會讓他們高興。」
「這太冒險了,我們何必跟他們爭?」
「人活著,不就是爭一口氣嗎?不過你放心,還有警長他們在,我相信不會有問題的。」
「所以你是決定要參選了?」歐陽夫人一臉不開心。
「我原本是不打算參選的,你也是知道的。但是那天院長的一席話,讓我想了很久,也覺得很有道理。所以我掙扎了很久。」
「所以呢?」
「所以啊,」歐陽鎮長從口袋掏出一個十元硬幣,「既然我們有不同的意見,那就讓老天爺來決定我們的命運吧,你覺得如何?」
「什麼時候了,還開玩笑?」
「我是認真的。如果是人頭,我就參選;反之,我就不參選。每個人都有一半的機會,很公平。怎樣?要不然再說下去,我們可能會吵起來,不如交給老天爺決定。」
「隨便你。」歐陽夫人雖然口頭上這麼說,但是心裡暗自希望可以丟到反面。
「那我們就來看看吧!」歐陽鎮長一說,就將十元硬幣往上一拋,兩人的視線都跟著硬幣一上一下,最後停在歐陽鎮長蓋住硬幣的手背上。「真緊張。要不要參選?就看上天的安排了。」
歐陽鎮長的手緩緩移開,兩人都不自覺地深吸了一口氣。
命運是一件有趣的事,有人說命中注定,也有人說,命運掌控在自己的手裡。究竟孰是孰非?當然沒有答案。可說兩個都對。因為老天如果真要掉一筆錢給你,讓你中樂透,那是想掌握也掌握不了的;可是如果出身貧寒,沒有靠自己的努力上進,那就算老天希望你事業有成就,也是困難的,畢竟天助自助先。但是也可說兩個都不對。因為如果相信了命中註定,那人不就都懶散了,什麼事都不用做了,反正老天早就註定好了,做了也是白做?所以太過悲觀,不可全信。反之,如果完全只想憑自己的能力,完全忽視命運的安排,也是太過自大了。就好像即使再精通股票的人,也算不準何時會出現一個恐怖攻擊或者火山爆發,而影響了整個股市。有時候盡了人事,還得聽天命。否則一旦自負過了頭,萬一失敗了,會倒地不起的。
所以中庸真是一門好學問。連命運也是一樣。該掌握的時候掌握,不該強求的時候,就交給天來安排。
兩人獲得了共識,也沒有什麼好爭的,既然決定了,就只能欣然接受。
記者會現場幾乎所有的媒體都來了,甚至有的還派出SNG車來做現場連線。
歐陽鎮長準備上台前,歐陽夫人還稍微幫他整理了一下領帶。歐陽鎮長一上台,媒體的閃光燈就閃個不停,他先是對大家微笑點個頭,然後拿出藏在西裝內袋裡早已準備好的講稿,不急不徐地將將它攤平在講桌上,然後調整一下麥克風,然後按照稿子念起來。
站在台上的這一刻,歐陽鎮長竟然完全沒有緊張的感覺,這讓歐陽鎮長自己也相當訝異。畢竟雖然不是第一次面對這樣的大陣仗,但是以往的狀況都比較像是宣導政令或陳述一些非關私事的新聞,在那樣的情況,少了切身的感受,自然也就少了當場情緒的起伏。可這次不一樣,這次所有的媒體都不是為了別人的事情前來,都是為了他一個人而來,想要知道的都是有關他的事情,彷彿這一刻要在眾人面前脫光衣服,然後被品頭論足,最後還會變成一則社會新聞,播放到世界各地。所以原本還未上場前的歐陽鎮長有說不出的緊張,儘管他表面上佯裝滿不在乎,可心跳聲就是愈跳愈快,害他忍不住直喝水。
他想起小時後第一次代表全班去參加校園內的演講比賽,他雖然已經在家裡演練過許多回,但是到了比賽會場,一看到許多老師以及旁聽的各年級同學都在現場,他的手心就開始冒汗,僅管拿了衛生紙擦汗,衛生紙也是一下子就濕透,而且還被蹂躪的支離破碎,但是他還是緊緊握在手心,就怕一鬆手,整個人會跟著散落一地。等到他上台,他身體僵硬地走到國父遺像面前鞠了個恭,然後一轉身面對全體同學,他的腦筋頓時就是一片空白。他神情專注地凝視著眼前的各位評審,努力想要記起他講稿的第一句話,但是他愈努力,他就愈緊張,腦子就愈空白。當下那一刻彷彿是一輩子那麼久,所有人都在屏息以待,所以的眼睛都在盯著他看,他愈來愈渺小,他好希望能夠就這樣消失在舞台上。他緊張地搓著手心的衛生紙,濕濕黏黏又鬆鬆粉粉的,他不想就這樣被捏碎,於是張開口,演講稿的內容竟然就自動都跑出來了。他看著台下的評審們頻頻點頭,最後還爆出熱烈的掌聲。他開心地一鞠躬,像經歷一場生死格鬥,當下他知道他已經不一樣了。
沒想到這麼多年後,因為這場記者會,他竟然又感覺到許久未曾出現的緊張,所以他心中有說不出的矛盾,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得是他彷彿又拾回那份純真,當時什麼都不懂的快樂時光;憂得是他擔心不會再像往日那樣幸運,這次如果搞砸了,就真的會是一輩子的事情了。所以臨上台前,他還緊張到快要不能呼吸,手就不自覺地想要鬆開領帶,好讓自己可以透透氣。多虧他的夫人看出他的緊張,溫柔地幫他重新調整了領帶,然後給他一個堅定的眼神。
這個眼神是熟識多年老友的信任,是肯定,是無畏無懼。他知道他已經不再是小時候一個人上台的自己,他有好多人在背後支持他,他不再是一個人。
這股勇氣讓他上台後竟然就不緊張了,他甚至是瀟灑的在舞台上完成了一場漂亮的演出。他最後依舊投以一個瀟灑的微笑,然後非常有自信地說出,「謝謝大家。」然後轉身,下台,牽起他夫人的手,離開。
留下他身後許多媒體的愕然,還有許多的問號。
當天稍晚,幾乎各大報以及電視新聞都是以頭條來報導這場記者會。
「歐陽鎮長瀟灑現身,病痛流言不攻自破。」
「歐陽鎮長揮別病痛,瀟灑現身再披戰袍。」
「歐陽鎮長不向惡勢力低頭,化身勇士打擊犯罪。」
比較負面的標題也有。
「歐陽鎮長強忍病痛,憔悴身影令人鼻酸。」
「歐陽鎮長自身難保,大言不慚服務鎮民。」
「歐陽鎮長看清大局,卻看不清自己?」
反正不管歐陽鎮長做了什麼樣的決定,一定都會有不一樣的聲音出現。畢竟所有的事情都有一體兩面,因為有這樣的體認,即使看到這些標題,也就不驚訝了。畢竟不可能討好所有人,凡事盡力而為就是,只要心存善念,行得端,坐得正,自然就問心無愧。更何況,他也相信,就算今天他決定不參選了,也一定會落人口實,不過歐陽鎮長不願多想,嘴巴長在人臉上,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吧,想管也管不了。
只是就苦了歐陽夫人。因為歐陽夫人原本就不贊成她先生出來參選,要不是那個十元硬幣真擲出個正面來,她一定會反對到底的。但都說是上天的安排了,自己也就不好多說。雖然不多說,但是心裡可還是不舒坦。她早知道只要宣佈參選,一定會有很多不好聽的話來攻擊他們,畢竟這就是政治,政治雖標榜民主,卻因為加上手段的操弄,最後就臭了,臭久了,就如入鮑魚之室,久而不聞其臭,大家都習慣了,習慣了要有手段,習慣了要謾罵,習慣了要互扒對方的糞。可偏偏歐陽夫人就是無法習慣,這也是她最不希望歐陽鎮長參選的原因。況且這一次,她擔心的不是自己捲入這次風波,她擔心的是歐陽鎮長。因為無故遇刺後,又被證實感染愛滋病,這下一定會被大大拿來炒作,各種話題都可以拿出來說,甚至各種「故事」都可以編造出來。選舉期間不就是充斥著各種不經證實的消息嗎?當所有人都捲在漩渦中,還有人能看清實情的真相嗎?反正不管事實如何,只要「故事」說得動人,只要「故事」能達成傷害對方的目的,這「故事」就說得好聽,這「故事」就有價值。反正當選後,就好像風雨過後,晴空萬里,大家也都立刻就忘了選舉時彼此的互相攻擊了。但是這一次,歐陽夫人擔心不會這麼簡單,因為感染了愛滋病不是一件小事,這個病有著特殊的糖衣,它在人們說出口的瞬間就融入人們的腦子裡,變苦的、變酸的,讓人的臉會跟著皺起來,揪結在一起。表面上假裝同情,骨子裡怕死了,怕被傳染,怕它背後隱含的各種不為人知可鄙的生活方式。彷彿只要感染了這個病,它就莫名地幫病患穿上一件繡著大紅色字母的外衣,只是這次不是A,因為通姦在現在的社會已經不算什麼,而是G,而且還是性氾濫的G。所以這個病摧毀的不只是患者身體的健康,還間接傷害了這個人的聲譽,以及與他有關係的人,還有這個人僅存的一點自尊。而且它會擴散到眾人的眼睛,矇蔽所有人的視覺,讓他們僅專注在這件事情上,就再也看不到其他的地方了。所以不管你的為人如何,已經不重要了,沒有人會在乎了。這就是歐陽夫人擔心的地方。她擔心不管歐陽鎮長如何努力,他都會被這個可怕的疾病由內而外全面擊倒。
歐陽夫人的擔心很快就成真了。對手抓住了這個致命的把柄,開始對歐陽鎮長展開攻擊。
首先假裝同情。藉由各種場合,各種機會,來對歐陽鎮長喊話,都是以關心他的健康為由,希望他能好好養病,不適合太過操勞。一些冠冕堂皇的話就像:鎮長是份勞心勞力的工作,是要來服務人民的,不是要來養老,或者是養病的,因此不但能力要好,體力也要好,這樣服務才會好,服務才會長久。
接著是進階的攻擊,最後是造謠。不管是攻擊或是造謠,都是一些不堪入耳的言論,都是歐陽夫人最不想聽到的漫罵,都是能擊潰人心的「故事」。
歐陽鎮長選擇回應的方式,竟是不予理會。他選擇低調面對,他選擇默默做事。不管對手叫囂的多大聲,他都假裝沒有聽到。反倒有時候是歐陽夫人忍不住了,會一邊看著報紙,一邊破口大罵。罵那些不實的流言,罵那些可惡的故事。歐陽鎮長卻都只是面帶微笑,要他的妻子不要隨之起舞。他說他相信他的選民,他說他相信上天自有安排。
物極果然必反,陰陽也果然共存。有人選擇相信對手的攻擊與謾罵,也有人選擇相信歐陽鎮長以及同情歐陽鎮長。於是有許多鎮民自動來幫忙輔選,也有愛滋團體以及同性戀團體前來幫忙,都是義務性的。這使得歐陽鎮長的競選總部一下子就熱鬧了起來,除了大家積極與熱心地幫助歐陽鎮長輔選之外,這個地方竟然莫名地成為一個沒有性別與沒有歧視的世外桃源,大家格外地和樂融融,有時幾位同性戀者會開開自己的玩笑,甚至會故意花枝招展地在會場內做出各種誇張的動作來逗得大家開心不已,一場選舉的鬥爭,竟意外地將這些原本不相識的弱勢團體凝聚在一起,共同有了一致的目標,也互相取得了溫暖,暫時得到一所遮蔽外來眼光的避風港。
不過即使再好的避風港,有時候都會有滲水的情況發生。他們自以為與世無爭的小天地,卻常常遭受到莫名的攻擊。像是常常經過一個晚上後,隔天一早來開門的人,就會在他們鐵捲門上發現噴了“變態”的油漆;有時候就是莫名的一大片紅色油漆;有時候就是一些不雅的性愛圖案。這些雖然會讓人生氣,但畢竟不是面對面碰到,也只能在心裡氣,頂多就是影響了一天的心情。真正最氣的,會有一些挑釁的人,在光天化日之下,衝著他們的競選總部大喊變態,或者大吐口水,然後快速離開。這些舉動都會讓他們這些在裡面幫忙的人漸漸感到沮喪,有些非同性戀者也因為這些無形的壓力,就慢慢不敢再來幫忙了;但是也有人還是會繼續堅持下去,甚至會衝出去想要揍這些人。不過當然都被在場的其他人攔了下來,因為他們清楚知道,這一戰,必須是理性和平的,因為他們已經不是站在公平的基準點上了,如果這時候再發生任何事情,一定會成為對手攻擊的把柄,不但將同性戀與變態或愛滋病畫上等號,可能還會將他們與暴力甚至暴民畫上等號,如此下去,只會再度淪為口水戰而已,彼此攻擊的結果,只會造成兩敗俱傷,只會讓他們想要爭取的權益被模糊焦點,然後一切的努力,就會白忙一場。所以他們選擇忍耐。忍耐是一門學問,需要自制力,也需要豁達的心,以及高度的EQ,當然還需要大家的同心協力。所以慢慢地,他們學會自娛娛人,也學會微笑面對。這種事很神奇,只要有人開個頭,大家笑了,很多事情當下就不是那麼嚴重了,甚至也無所謂了。人的可愛之處就在這裡,當你自己都可以開自己的玩笑了,忽然間,那些原本傷害的字眼就變得不再那麼傷人,而且那些想要傷害人的人,也開始覺得無趣了。當他們覺得無趣,這些舉動就相對變少了,頂多有時候經過的時候會咬牙切齒地罵一句無恥,可是這句沉重的話,就在裡面的人裝聾作啞之下,沉入寂靜無聲裡,沒有激起一絲漣漪。
外表看似沒有,其實都在他們的心裡。心裡泛起的不只是漣漪,還是壯闊的波瀾,在心裡翻滾,在胃裡騰嘯。他們白天強壓心裡的痛,晚上回家後各自躲在棉被裡哭泣,不敢出聲地啜泣,來自心底最深層的委屈,也只能偷偷地在無人的時候發洩,因為這是一條艱辛的路,一條他們只能背水一戰的路,不管多苦,所有的眼淚都只能往肚裡吞,打落牙齒和水吞的義無反顧,因為他們知道,只有當他們認輸了,才是真正輸了。
這些委屈都看在歐陽夫人的眼裡,歐陽夫人因為疼惜,因為不捨,卻不知道該如何來化解這樣的狀況,所以白天只能盡量幫大家準備好吃的食物以及好喝的飲料,把每天都搞得好像同樂會一樣;到了晚上,也只能跟著躲在被窩裡偷偷地啜泣。他不敢讓歐陽鎮長看到,因為她知道,這時候的她需要比他還堅強,也知道像女人一樣軟弱的舉動,只會讓他更反感而已。
當然這一切也看在歐陽鎮長的眼裡。他心疼大家的付出,謝謝大家的協助,他知道這一次的參選不再只是為了自己而已,他還是為了這麼多支持他的人,為了很多以往不知道的公平正義。他感謝院長的提醒,讓他發現這個不被重視的領域,讓他知道他有義務要協助這些人一起面對這個無情的世界,也讓他了解原來從政真的可以做些事情,真的可以幫助到一些人。他要努力,他要贏,這次不是為了自己,也不是為了家人而已,還為了這些情意相挺的朋友,為了這些勇敢面對自己與勇敢挑戰生活的人,為了這些勇士們,他要贏,他要讓這些勇士浮出檯面,他要讓這些活在陰暗角落的戰士們,重新感受站在陽光下自由呼吸的快樂。
這雖然歐陽鎮長不是一開始的動機,不過現在卻是他最堅強的信念。他的選舉變得有意義,他的決定變得更有價值。
他將手伸到西裝褲的口袋裡,摸著那個兩面都是正面的十元硬幣,他很高興當初就做了這樣的決定,這個決定讓他重新找到生命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