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鴉片戰爭:金三角禁毒之路
My Opium War: Anti-drug in the Golden Triangle
作者: 鍾儱徽
出版社:暖暖書屋
出版日期:2022/11/09
語言:繁體中文
這是個真實故事,真實的人生終比戲劇精采的多。
拿起這本撰寫有關鴉片及海洛因來源的書,我掉入了作者鍾儱徽的人生裡,
在那一片罌粟花海飄逸中,拾起了四片刀片,割在果實表面,
白色乳汁冒出,幻化成一個個破碎的家庭,迷失的心智。
是什麼原因? 讓生活富裕的鍾儱徽走上妻離子散,散盡家產也要做到的禁毒,
是什麼原因? 讓鍾儱徽帶著傻膽與軍閥毒梟交涉、與聯合國交涉,與緬甸政府提案,帶著佤邦老小,前往南區重啟人生劇本。
「不知道。」
走在罌粟田裡的那一刻,看著紅花搖曳,菸農辛苦採收,帶槍的軍人巡視著,
半年收成,僅150元美金。
罌粟花,世人皆知的毒品原料,原產自地中海,1824年英國殖民下,種植於此。
當時,中國賣茶葉給英國,英國傾銷鴉片給中國,
平衡貿易逆差,也以毒品影響亞洲的文明,種下一系列戰爭的種子。
民國時期的軍閥爭鬥、對日抗戰、國共內戰,
局勢讓國民黨的殘軍(九十三師)從雲南撤退到緬甸北部避難,
為求生存,與馬幫合作,開啟了邊境貿易,其中鴉片便是大宗商品。
歷史洪流的政治角力下,屬於國民黨的九十三師斡旋於緬甸政府、共軍、美國政府,
緬甸政府更一狀告到聯合國,讓國民黨將部隊撤退回台,當時(1953年)撤回台灣六千多人。
然而仍留下了近四千多人,在無援助狀態下,想辦法討生活。
落腳在泰國北方的美斯樂和唐窩,如今則成為知名的觀光景點,
泰國政府也在泰緬孤軍協助打苗共及泰共有功之下,將美斯樂這塊土地提供給孤軍使用並給予泰國公民身分。 然而,抱持的家國主義的孤軍,血氣下有些並未領取(泰國)身分,導致後來子孫在身分上,不管是取得泰國身分或是拿取台灣身分,都極其辛苦。
直到2008年,孤軍子弟於中正紀念堂的哭唱【亞細亞孤兒】,才讓立法院釋出善意改變了移民規則。
在第一章裡,作者細數著地方勢力、國共關係、美國、泰國、緬甸的角力,
而大毒梟昆沙其實曾與美國談判提出了禁毒的【六年拔根計畫】,要美國將毒品買下後全數銷毀,以這筆費用來改善撣邦人民的生計,不意外的被拒絕了。
將畫面拉回到毒區【佤邦】,東南亞的毒品最大供應之地,
沿用【雙獅地球標】品牌,主打純度高達99.9的高品質海洛因,並生產新產品麻黃鹼(Ephedrine)。
1994-1998年,緬甸產量占全球非法交易量百分之五十,世界第一大鴉片生產國。
1999年後,才由阿富汗的【金新月】地區取代。
鍾儱徽一介商人,因對罌粟的好奇發起了【疑】,因想田野調查罌粟及毒區的問題,
意外結識果敢人民革命軍的【彭家聲】將軍,
彭問作者:「你為什麼想要來這個地方研究罌粟的問題?」
作者很難回答,他不知道自己的執著與衝動到底從何而來。
「因為我心裡有個念頭隱隱浮現,有點像是撥開的雲霧,從生命的深處中探出頭來,呼喊我去做一件事。」/P78
他老實地告知,彭將軍則訝異於作者的瘋狂及傻勁。
「你太天真了,就憑你一個人的力量能禁毒?您行嗎?」彭將軍大笑的回覆,
此時的彭將軍前陣子才因要禁毒,燒毀500萬美元的毒品、剷掉800畝罌粟田,引發軍隊內的叛變,因而妥協。
也因作者這股傻勁,讓作者一路在眾多貴人的協助下,完成了佤邦的轉型。
有關於那個【不知道】,作者母親臨終前娓娓道出因果循環,
在民國初期,在母親四川的老家,作者的外公因鴉片的暴利,從中藥房改行開起了鴉片館,家裡的生意蒸蒸日上,作者母親更唸了有錢人才讀得起的天主教學校,然而,因販賣鴉片毒害他人所賺取的錢財,讓自己能生活無虞這件事讓作者母親深深內疚。她也曾奉勸自己的父母停止毒害他人,但時局混亂加上利字當頭,最終,她與父母分開,跟著先生來到了台灣。
她說:「你這輩子是來贖罪的。」
作者得到彭將軍的支持後,深入與農民交流,住進民家,也在飯館走動流通消息以了解鴉片市場的上中下游整體環境結構及人為因素等。
鴉片的基本單位是【拽】,相當於1.6公斤。2001年的統計資料,每戶農民僅1.3公斤的生產量。會有小盤商直接向農民低價收購(美金計價),再賣給中盤,中盤集滿20、30拽再轉給大盤,而大盤交易量為數百拽,大盤商多為高階軍官,但不涉入直接交易,會請家人代為白手套,大盤再轉銷給海洛因製造商。
菸農的年收入,高約160-200人民幣,低者則為40-50。(還會被抽稅)
鴉片提出的海洛因,依純度不同可分為一號、二號的嗎啡,及純度更高的三號(百分之25-45)、四號海洛因(百分之90)。而白粉正是海洛因,一個海洛因磚700公克,需4拽鴉片製成。
一千克的海洛因金三角價為2000-4000美元,到泰國再乘7-10倍,進中國是10-20倍,香港50倍,荷蘭60倍,美國可翻到1000倍。
經營提煉需要大量資金,一般人玩不起,就落到少數人手上。有時更直接控制在中央或地方政府。
2005年以前,鴉片交易在此是合法的。
一年的田野調查後,作者擬出了計畫並不時與當地領導討論,
「我活了一輩子,原本以為自己夠瘋了,沒想到一生中碰到最大的瘋子,不是我,而是你啊!」當地領導說/P114
禁毒計畫提出,內容不外乎是10大項重點,每項都不容易。
一、逐年降低罌粟田產量
二、持續燒毀毒品加工廠的產品、原料、設備、剷除違法種植
三、動員菸農南遷
四、集資興辦學校
五、提升醫療衛生
六、增建交通運輸的基礎工程
七、募資替代罌粟的其他經濟作物種子並協助農民學習新作物的種植技術
八、開發礦產資源,引進資金和技術人才,創造就業機會
九、加快能源電廠建設
十、發展經濟,提高生活水準及改善居住環境
更說服了彭將軍、鮑司令簽署了中、英版的聯合禁毒宣言。
他一項項,踩在步伐上,一一去實踐。
緬甸政府協助南遷,過程中他不只是紀錄、推廣經濟作物辣木,還身兼助產士,協助懷孕婦女在簡陋的環境下仍順產。為此他特別回到台灣與助產士學習,並進產房見習,更使用聯合國設計的成本10泰銖的簡易產包(內涵切臍帶的小竹刀、桌子大小的塑膠布、一根縫合針和線、消毒紗布、一小塊肥皂),在數個黑夜中,騎著驢,到茅草屋接生。
有趣的是,作者還自創了困難生產的簡易產檯,運用離心力來矯正胎位。
設計很簡單的是個大圓盤,下面則是輪胎的內胎,圓盤可以轉動。
快速旋轉下,可產生離心力。
透過離心力,讓胎位轉正,在此之前,因胎位不正腳先出,作者會先刺一下嬰兒的腳,讓嬰兒縮回去再轉。
很簡單又有創意、實用,同時也可避免偏鄉裡的一屍兩命發生。
在偏鄉及戰地裡極度區乏資源下,醫護技術往往得有創意才能因地制宜。
兩年的遷村,協助經濟作物的種植等,禁毒的種子變成了花朵,
而後更在因緣下開啟了【佤邦】老茶樹這條明路,
老茶樹是千百年的精華,一顆茶樹就可養活一家人,
「中國雲南省普洱、西雙版納、臨滄、緬甸佤邦在內的周邊地域是世界茶樹原產地,其茶內含物豐富,係上乘極品。」人類學史軍超博士/P249
作者在黃傳芳老師引路下,開啟了承包山、保護古茶樹、學習製茶、建立品牌、參展
、修橋(聯外運輸)、建小學的一連串道路。
建立小學是因為在山中,總有著學校,一間比一間條件還差(只有圍籬),因此承包下有古茶樹的山後,同時也把小學接攬下來。以茶廠的收益加上募資,蓋出教室跟校舍,並負擔的學生學費還收下了茶山的孤兒。
一路走來,將毒區的佤邦帶向了轉型的茶鄉。
他將白色的海洛因磚,換成普洱茶磚,
讓人不勝唏噓的想起鴉片戰爭前以那茶換毒的歷史過往。
時間在流動,禁毒的路上,傻傻的人,以傻勁堅持理念,整合了各方勢力,
讓佤邦走向了真正的永續經營。
題外話的聊一下作者的家庭,
他本是身價千萬的商人,妻子更是名牙醫師,
但因為走上了禁毒這條路,妻子與作者離婚,兒子更之後沒有聯繫(近20年),
因毒販恐嚇(作者擋人財路),前妻帶著兒子移居美國。
直到若干年後,兒子在美國選修人類學,遇見犯罪學教授陳國霖講述與作者的曾經(一起在佤邦做田調),兒子終於取得了父親的聯繫方式,聯繫上對方。
他本來一聲父親都不願叫出口,埋怨的頻問為何遺棄?
作者再次與兒子相見時,將兒子帶入了佤邦,身為牙醫師的兒子莫名的被父親拉到佤邦幫孩子們義診,15天後,百套的一次性牙醫器材用畢,兒子終於對父親所做的事釋懷了。
在口岸邊送別的那一刻,他喊出時隔20年的:「爸爸。」
鍾儱徽的人生太精彩,整本書高潮迭起,且思路清晰。
作為商人且曾服務美國軍事顧問團的作者,他在佤邦的調查,從上到下,人、經濟、價格變動、國際情勢、地方政治、歷史因素等,接地而細緻。
而執行力,更是令人佩服,在禁毒路上,他的腦袋瓜一直都是毒梟、領導、毒販們的目標,然而對作者而言,苦是一回事,真正想做的事就甘之如飴的去完成。
在溝通中,他真誠的面對每個人,換位去思考對方感受,即使他英文並非強項,但在禁毒的國際發聲中,他仍努力借力使力的請朋友幫忙翻譯發言。
在公益上,難能可貴的是以商人的角度去思考如何發展地方,同時不【消費】當地,用永續的方式,讓偏鄉的【教育】、【生態】發芽、生根,讓居民能有一技之長。
在政治上,或許是因為曾為商,他清楚知道,政治表態不是他該玩的遊戲,專注於目標,抓緊關鍵人物做事、改變,更勝於在政治角力中斡旋。當他終於做出成績時,也讓聯合國願意挹注糧食補助給佤邦。
在他的書中,少的是賣慘、賣苦(國際組織很愛的募資方式)。
更多的是實在的紀錄及數字佐證。
備註:
飛碟聯播網《飛碟早餐 唐湘龍時間》2023.02.09 國際和平禁毒基金會董事長 鍾儱徽《我的鴉片戰爭:金三角禁毒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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