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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溫馴地走入那良夜

閱讀時間約 13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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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溫和地走入那個良夜
老年應當在日暮時燃燒咆哮;
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雖然智慧的人臨終時懂得黑暗有理,
因為他們的話沒有迸發出閃電,他們
也並不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
──狄蘭.湯瑪斯巫寧坤譯〈不要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節錄

一九九五年夏天,我在臺大夜間部中文系的修業學分超過二分之一不及格,再度被退學。這一次,我無法再想出什麼天衣無縫的說詞瞞住母親,該來的總是要來,母親厲聲命我收拾淡水衣物,匆匆搬回臺北,嚴加看管。

一次退學事態嚴重,兩次退學已不是「嚴重」能夠形容,而是鬼迷心竅。母親帶我去算命改名,求神問卜,線香繚繞的一團迷霧中,希望把原本聽話的女兒喚回。人必須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母親說,從今之後妳要養活自己,半工半讀,家裡不再提供生活費。學總是還要上的,我灰心喪志參加夜間部大學考試,沒有任何準備,秋天放榜,最後的落腳處是淡江中文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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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用的人》是2024年秋天開始的寫作計畫:班雅明、卡夫卡、石川啄木、維根斯坦、林芙美子、張岱、陶淵明、宋徽宗、佐野洋子、羅伯特‧瓦爾澤......這個看似毫無規律可循的流星群,是大至戰爭亂世,或者小至個人衰世最微小邊緣的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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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兩點多,鎮暴部隊整個合圍過來,那種陣勢非常驚人,你站著看,可能感覺不強烈,但你坐在地上看著全副武裝的鎮暴部隊整齊的踏步聲、盾牌聲、棍子撞地聲、急促地殺威聲、整個黑壓壓移動,那種影像非常巨大,很駭人的!
安妮‧艾諾《羞恥》(La Honte)以此開場:「六月的一個星期日,中午剛過,我的父親想要殺死我的母親。……那天是1952年6月15日。那是我童年時代記憶最深、最清楚的日子。在那之前的日子都只是匆匆溜過,有的也只是記在作業本上的日期罷了。」 ​
關於羞恥的記憶比任何記憶都更加細緻,更加讓我不知所措。簡而言之,這種記憶是羞恥的特殊餽贈。 ─安妮‧艾諾《一個女孩的記憶》
解嚴前後的八○年代,色情電影院曾風行一時,首輪戲院先是淪為二輪戲院,如果還維持不下去,最後一步就是播色情片。八○年代錄影帶出租店、MTV盛行,影響戲院票房,首輪電影院大量倒閉的年代,色情電影院激增,隨著即將解嚴的社會一起衝撞禁忌,當時有些人進戲院的理由是:看到色情片便贏過國民黨的管制。
光腳女人的「殘影」,連同國小上學時吊在校門口榕樹上的老人一起,在整個青春期不斷閃現疊合,提示我,父母師長說的「努力考上好大學,未來一片光明」其實是一種催眠,夢醒了,夜歸被強暴的獨行女人,晚年窮途潦倒把自己掛在樹上的老人,這樣的礁石遍布於人生的激流處,一次撞擊就粉身碎骨,黑幕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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