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罹患糖尿多年,外加憂鬱纏身,一時疏忽引發足部病變,若不截肢恐將危及性命。但母親堅持不動手術,除非見到妹妹一面、或許能令她重燃生機。
幾個月來、Xiaohui Z.不斷與Shirley聯繫,起初還能勸說兩句,近來則根本對她的訊息不讀不回。
沒想到,再次接獲Shirley的消息、卻是從新聞報導中得知她竟然成了近日恐怖列車案件的被害者之一,自己的妹妹遭人懸首於隧道內、活似偶像明星那般在電車乘客面前公然展示……
──《聖羅罕市電車夜話》第8話〈紅色按鈕的自白〉
(1)文字敏銳度高的讀者應該能察覺小說第8話的標題「少」了一個字,例如「紅色按鈕『前』的自白」才符合文法。這是因為「紅色按鈕」在本篇小說具有「心」的象徵,有多少人寧可將苦痛壓在心底,說什麼也不願意按下那顆求助的「紅色按鈕」呢?
(2)發生在奧運公園隧道內的「環形線恐怖列車」事件,請詳閱第6話〈玻璃側窗的殘酷劇場〉。
(3)聖羅罕市電車之所以有便衣駐警,導因於三年前的「安德沃爾線電車瘋狂殺人案」,請詳閱第4話〈車廂末座的乍然凝眸〉。
(4)開頭登場的那名「火宅倖存」的精神異常男子,在小說中是用來與主人翁Xiaohui Z.相互對照。面對男子因「丟下家人自己逃命」以致心魔糾纏的際遇,可留意Xiaohui Z.聽聞此事的內疚、以及懷抱內疚而遷怒老婦人的心情。人生之苦,莫過於情感牽絆,愛之所從、憾必隨之。反過來說,也唯有能扛得此中苦楚者,方才堪稱為「人」。
(5)聖羅罕市電車的車廂吊環經常與「夢」有著神祕的聯繫,相關描寫請詳閱第3話〈吊環的謎樣視界〉。
(6)照顧生活無法自理的雙親有著常人難以想像的苦,光靠「愛」是不行的、命運索討的是「犧牲」。僅僅為了撐住一絲孱弱凋零的生命,就必須獻上另一段鮮活的人生任由虛耗的光陰折磨。這種辛勞和養兒育女大不相同,兒女一天一天成長,帶來了希望;父母日復一日衰退,眼前永遠是比昨天還要絕望的今天……
(7)小說第8話設定主人翁能意識到本身在做夢,但無法自行醒來。事實上,作者經常能在夢裡察覺自己正在做夢,並可以選擇清醒或繼續。意識自己在夢裡通常是靠邏輯記憶,例如進出同一扇門兩次、兩次的門扇方向是相反的,又或者像小說中所描寫、不同時間點的事物莫名出現在同一個場景裡。決定繼續做夢、可以延續夢的情節,就像看電影一樣,而且是親身(?)體驗;萬一碰上危險或害怕見到的場面,也可以將自己「彈」出夢境,睜眼醒來。若中途遭到打斷──好比鬧鐘響了,只要不超過大約30秒(粗估),就算咕噥兩聲再趕緊入睡,夢境依然可以接著下去。假設醒來後想牢記情節、千萬別睜開眼睛,一旦眼簾透光,夢裡的內容便會飛快褪色而去,只留下零零星星的片段記憶。
(8)聖羅罕市舉世聞名的生物特有種「紅尾杜鵑」,全名「何氏紅尾杜鵑」,因具有非凡的「巢寄生」能力,是數十年來聖羅罕市皇家科學院傾全力開發其生化價值的研究對象。
(9)躺在涼椅上做日光浴,酣睡到「整根脖子折成誇張的角度」,以及一條真皮腰帶「靜靜吊在門把上繞了一個圈」,均是父親的最後身影在Xiaohui Z.夢境裡的投射。
(10)父母給予子女的愛,是否公平無私?或者問,父母對子女的關心,是出自愛子女本身、還是出於愛自己的移情寄託?一位資歷三十年的父親給了作者參考答案:「天下父母沒有不愛子女的,只是子女與父母的緣分、深淺各有不同。」
(11)母親牢牢抓著「著火的毯被」,最終揭露「左小腿以下悶燒得面目全非」,此即現實中「一時疏忽引發足部病變」導致母親必須截肢一事在Xiaohui Z.夢境裡的變形,也是她先前格外在意母親「雖然看不出心思,倒也沒什麼欲言又止的可疑」的原因。這種提心吊膽的恐懼,相信有照顧年長者經驗的人都能體會。
(12)Shirley從「冰箱」裡伸出的「一顆頭」,與先前她占滿了整個電視螢幕的「一張臉」相同,都是妹妹不幸成為凶案被害人的衝擊幻化在Xiaohui Z.夢境中的異象。「隧道殘酷劇場」熱情/冷血的反差,反映在夢裡即是電視上影(歌舞)音(新聞)不協調的畫面。至於Shirley凍得結霜的臉孔在室內融化,則是對應Xiaohui Z.腦海中前往殯儀館(冰櫃)認屍的場景。
(13)「電車行駛在軌道上匡噹匡噹的規律節奏」象徵Xiaohui Z.長年不敢脫離的人生「秩序」,因而最終她興起按下「紅色按鈕」的念頭、明白道出內心的真實訴求──「停車,讓我下去。立刻!」
(14)第8話〈紅色按鈕的自白〉的主題是「家庭」,這正是許多人擺脫不了的「秩序」由來,也常常是翻攪著諸多不幸的情感漩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