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的夏季永遠熱的讓人鬱悶和煩躁,望著一片雲也無的激辣晴天,尹雪彥沒有半絲開朗好心情,覺得所謂看見開闊天空可以減輕胸中鬱悶云云根本就是狗屁!在即使開著超強冷氣的車上,依然躁怒的出了一層薄汗。意識到自己的生活即將闖進ㄧ個不速之客自己還無力拒絕時就感到一陣恚怒。
起因是自己那親情稀薄,但愧疚感如提款機的父親突然來了封信,說是和媽媽談好,要讓他那再婚後生的兒子先搬來家裡住一陣,因為來當交換生的弟弟人生地不熟,好歹跟「姊姊」住一起,相互有個照應。
雪彥看得瞠目結舌,老媽這麼爽快就答應也未免太奇葩。
畢竟,她從十三歲起就獨居。
母親再婚時「禮貌性」給了她去新家庭住,亦或是獨居這間房的選擇時,她讀懂老媽眼裏的「責任義務」也讀到「累贅」二字。
雪彥果斷以一副早熟理性的面貌選擇了自由,這是她給母親及自己的禮物。
親情這詞彙在她很小的時候就明白,不是每個人都有,與其當個格格不入的拖油瓶,倒不如讓自己和「媽媽」都輕鬆些,反正監護人還是她,每週見個面應酬一下反倒自在。
自此,雪彥就開始獨自成長的青春期。神奇的,她沒有長歪走不良少女路線來吸引關懷,反而獨立的令人嘖舌。也許,尹家的基因就是這樣涼薄、冷淡,各自美麗吧。
在各種委婉拒絕而不得其法時,自己只能被迫默默接受這突來其來的轉變。因為還沒畢業,早已習慣父母「愧疚給付」還真怕提款機們斷糧,那筆滿十八歲後能動用的金額雖大,但讓一向疏懶的雪彥不想浪費一毛錢。人肉鹹鹹,世態炎涼,存款還是未來傍身的好,誰知提款機們什麼時候會關閉不是?
這讓其實頗有點脾氣與個性的她頓時亂了方寸。
一個等同陌生人的弟弟......
算了,愈想愈亂,見招拆招。萬一是個討厭鬼,找個藉口攆走他,提款機們也無法說什麼吧。
機場內一臉淡然,實則滿心不悅的女孩邊等待老爸和弟弟出關,邊思索,到時認不出來可就太搞笑,這些年只靠禮物金錢維係的親情,真的比相片還要薄。
對雪彥來說,那堆相紙連拿來當作業描繪都懶,更別說認真看,沒進垃圾桶她都覺得自己非常有良心。
正神遊的女孩突然聽見——雪彥……雪彥?
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不遠前的中年男子正在叫她。
呵......
果然沒認出來......
老、爸、啊!
在一陣尷尬的沉默後,雪彥決定本日人格扮演:理性成熟識大體的女兒。
定了定神,扯出一個完美四十五度微笑:「爸,不好意思,剛沒認出你,媽派的車在外面,我們走吧。」
尹父微微皺眉:「這是夏彥,先打個招呼吧。」
雪彥這才注意到站在爸爸身後約三步遠的高大男孩正靜靜注視自己。
「 不好意思,剛沒看到你,你好,我叫雪彥,呃⋯⋯嗯⋯⋯那個我是......」
女孩額上冒汗,平日裡落落大方,各種面具切換無礙的社交詞令只剩一片空白;「你姊姊」這簡單的三個字生生哽在喉嚨,無論如何都吐不出來——最怕空氣沉默啊啊啊!
尹雪彥!你吃到貓屎!?快把話說完啊!
她心裡哀嚎,雖然這些念頭在腦海轉了幾轉,但實際不過一瞬。
男孩盯著臉快憋紅的女孩,靜默打量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姊姊,似乎知道她突然卡彈的原因,緩步上前露出一個淺淺微笑,狹長而微微上挑的眸子閃過三分戲謔和嘲笑替她解危:「我是夏彥,妳弟弟。要打擾一陣子了,姊——姊。」
她仰頭看著那張帶著三分邪氣七分慵懶的精緻臉龐,心中警鈴大作。
......靠!好像是個難搞的狠角色!得想個辦法讓他滾才行。
推著行李的尹氏父子和微落後一步的雪彥三人無聲往外走,空氣裡瀰漫著尷尬的沉默,她搜腸刮肚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驅散這種氛圍,索性只好放棄。
反正尹氏父子也沒想裝熱情,那自己還糾結個什麼勁。
清醒點,尹雪彥!你才是被搞亂生活的人,本色出演,不要沒禮貌就好。
女孩鎮定下來,開始細細打量尹氏父子。
老爸雖入中年,但仍舊保養得宜的外型讓他不顯老態,反而沉澱出了成熟男人的韻味和風采。劍眉濃揚底下,深邃有神的眸子勾著淺淺細紋,鼻樑帶峰,看上去有些冷漠高傲。
刀刻的英俊。
她那......咳......「弟弟」倒不太像老爸......是像到母親......?
不是混血兒嗎?
但那雙狹長的上挑眼,偏具有濃濃東方風情,高挺而細緻到可以說是纖秀的鼻,臉龐清麗,不顯陰柔卻帶有絲絲冷冽。
怎麼有點似曾相識?
噢......相片看過吧。
相比之下,自己的眉眼和老爸有七分神似,心型臉則是遺傳自老媽......
雪彥邊打量邊走神,回過神來卻接到一雙探究的眼,猝不及防下,四目交接,這才意識到自己簡直是把雙眼黏人家身上了。
噌一下覺得臉像火在燒,還好身份擺在那,不然被人認做是花癡也剛好而已。
夏彥咧嘴對她笑了笑,女孩心虛作祟,怎麼看怎麼嘲諷似的,只好收斂心神,快步往前領著尹氏父子找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