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羅罕市電車夜話｜09.路網錯綜的迷宮【1/3】
聖羅罕市的電車和台北捷運的車廂設計相近，車內醒目的地方都會明白展示該線或全線的路線圖。聖羅罕市共有17條電車路線，路網錯綜複雜，對於初來乍到的遊客而言、簡直就像掉入分不清東西南北的超大迷宮。
用電車路線圖比擬群體中的人際關係意外貼切，仔細觀察一個單位裡的組織架構圖，哪些位置四通八達、先據要路津，哪些位子苦守寒窯、終老一生也是遲鈍的末梢神經，找對了路徑便可暢行無阻，看不懂路網就只能前途茫茫。
所以聖羅罕市在學校教育中經常拿電車路線圖來測驗學生的觀察能力。如以台北捷運為例，某甲自南京復興站搭乘綠線往新店方向，為何小南門站下車票價25元、而不小心坐過頭至古亭站卻僅需20元？解答這個疑惑並不難，重點在於即使是微不足道的推理，若不於平日養成對生活細節的留心觀察、也是很難辦到的。
◎9-1.「特任犯罪調查室」出擊！鐵血的K與冷豔的Q──
「環形線恐怖列車」事件的嫌犯落網了──
別懷疑，畢竟這是真實世界。那種天才罪犯vs.頂尖神探的戲劇化對決只會發生在小說家的筆下，現實中的推理辦案就是一連串人仰馬翻的調查蒐證、外加昏天黑地的分析彙報，與煙斗、放大鏡一類的優雅從容八竿子打不著關係。
眼看案情即將水落石出，不知為何、Sir K.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問他為什麼？說不上來，也許是第六感吧……
時間回到恐怖列車案當天，那處被媒體冠上「隧道殘酷劇場」的案發現場、就位在環形線電車香格里拉站至奧林匹克運動公園站之間的漫長隧道。
當時恰好也在那班電車上、目擊整起事件的皇家警察總署特任犯罪調查室總督察──外號「K.爵士」的Sir K.，立刻下令封鎖奧運公園站，同時動員大批警力逐一清查該輛電車上所有乘客的身分，甚至連待在站內候車的旅客也無一例外。從被害人遭到「懸首示眾」這種散發強烈表現慾的犯罪手法來看，Sir K.懷疑凶手極有可能是混在人群中欣賞自身「傑作」的一名愉快犯。
Sir K.的雷霆作風對於整班列車上的「受害者」無疑是二度驚嚇，大量的投訴抗議湧入市政廳、連帶驚動市長親自致電Sir K.表達「嚴重關切」。然而恐怖列車案經媒體連日報導，繪聲繪影的血腥描述很快便引起市民恐慌，加上警署公關室不斷釋出「K.神探」英明果斷的正面新聞，不久輿論180°翻轉，關於「侵害人身自由」的話題不再有人討論，取而代之的是誓言破案的聖羅罕市當局突破80%的民意支持度。
緊急對策中心於案發當晚22:45迅速成立，會中集結近50名聖羅罕市警方各層級單位的代表，偵辦方向及任務編組一律交由主持會議的特調室全權統籌。
Sir K.宣布兵分四路的調查重點：
一、隧道內的犯罪跡證。
二、五名被害人的身分背景及共同關聯。
三、反奧運公民團體牽涉本案的可能性。
以及──
四、那張「顛倒蜜蜂」貼紙的來龍去脈。
第一路偵辦早在案發當下便已著手進行──由Sir K.親自帶隊，主要成員是各分科領域的鑑識專家。
由於前一班電車通過奧運公園隧道時並未出現異狀，可以推斷凶案現場那道明亮刺眼的燈光是在前後兩班車相距5分鐘的間隔之內打亮的。案發地點的燈具就連接在隧道壁破損外露的一條理應廢棄的老舊電線上，或許是早年開鑿隧道時所遺留的工程配線，沒想到今天居然還能通電。
考量隧道安全，追查電流來源必須分段抽測，無法逕行穿牆破壁。面對意外棘手的難題，Sir K.只有一個想法──凶手是如何得知這條廢棄電線還堪用的？
隧道監視器證實了Sir K.的疑惑。早在案發當天凌晨04:17，兩臺距凶案現場最近的攝影機一左一右同時捕捉到一個現蹤在漆黑隧道裡的模糊身影──疑似頭戴夜視鏡、肩負重物，鬼鬼祟祟忙碌不停，至04:52又消失在畫面裡。
「消失」是重要的線索，這表示前來布置「殘酷劇場」的凶嫌並非自隧道外闖入的閒雜人等，而是大大方方由案發地點旁不到10公尺的「公務／緊急出口」進出的「內部人員」──此處出口通往隧道正上方的環形線香格里拉電車機廠。
但，詭異的情況又發生了。香格里拉機廠監視器一整晚都沒拍到有人自公務走廊行經的影像……Sir K.不禁想起三年前的安德沃爾線電車瘋狂殺人案。
沒辦法，即使隧道監視器的夜視畫面清晰度極低，而凶案現場又運氣不佳地正好處在與兩臺攝影機等距的最遠位置、以致螢幕上的嫌犯只能約略見出輪廓，但無論如何、總算是關鍵證據，Sir K.指示鑑識人員針對隧道影像進行優化處理。
第二路偵辦由探員Q負責，沒有人員編組，只須向Sir K.報備，無論職階、Q有權指派任何警力協助辦案。
Day 2晚間、對策會議即將召開，Q先在特調室彙報被害人調查進度。
編號01：K.W.，女性，22歲，白種人，金髮，大學生。頭顱排列序上左，臉塗藍色油彩。
編號02：O.S.，男性，47歲，黑種人，非洲裔，律師。頭顱排列序上中，臉塗黑色油彩。
編號03：J.B.（待確認），男性，19歲，白種人，黑直長髮，面部刺青，樂團鼓手。頭顱排列序上右，臉塗紅色油彩。
編號04：身分不詳，女性，黃種人。頭顱排列序下左，臉塗黃色油彩。
編號05：B.B.，女性，30歲，白種人，印度裔，淺褐膚色，模特兒。頭顱排列序下右，臉塗綠色油彩。
不愧是Q，完全摸清Sir K.的思路。
「所以03是被當成印地安人嗎？」Sir K.搖頭哂笑，「還有05──」
Sir K.頓時沉默。編號05的女性正是上級交代他全力協尋的失蹤名模，哪知早已遇害……
「充當棕色人種。」Q面若冰霜，「白黑紅黃棕，凶手意圖很明顯──奧運五環、四海一家。」
「凶手真是瞎搞！」門前的探員2C大聲嚷嚷，「印度人其實接近白種人，才不是棕種人；世界上也沒有紅種人，印地安人大多數是黃種人！」
Sir K.瞅著2C，瞇眼笑了笑，「如果凶手能像你一樣把事情搞懂了再來犯案，天！那可真幫了大忙了。」
2C傻笑揉揉鼻子，似乎覺得自己得到嘉許。
Q與身後的探員J互看一眼，嘴角微微上揚。
Q出身情報系統，擁有強大的資訊蒐集能力，打從三年前被延攬至警署特調室、便一直是講究情資分析的Sir K.最倚重的左右手。
「03沒有親屬指認，正調閱牙科紀錄。」Q神色淡漠，「04已申請3D臉部重建，待結果出爐再視情況公開。」
Sir K.兩手背在腦後，一不小心打了呵欠。
「01最後露面是在結束夜間打工返家途中，車站監視器有紀錄，提前一站下車，疑似遭到跟蹤。」Q有條不紊地陳述，「02是午夜自事務所離開，出發前有留訊息給太太。05則告訴同居人前往超商買菸、順道丟垃圾，時間同樣發生在深夜。」
「被害人的關聯性？」Sir K.手揉著眼睛。
「沒有。」Q雙手環胸，「從抓人湊數來看，隨機成分居多。」
Sir K.點點頭，「清查人際關係，留心藏木於林的詭計。」他邊說邊伸起懶腰。
Q眉頭一緊，「知道。」她不覺站得直挺。
Q天性冷傲，簡短的回應是她表現認真的態度，Sir K.心裡清楚。
「另外，關於『顛倒蜜蜂』──」Q的補充令Sir K.瞬間眼睛一亮。
「據01打工的Café: LOFT店主表示，店家招牌上曾經出現這張貼紙，店主甚至還讓01協助清除殘膠──時間是在01失蹤的兩天前，附近沒有監視器。」
嗯……Sir K.仰頭凝思片刻，隨即面帶笑容看向Q、眼中滿是肯定。
Q眉色輕揚、臉上露出扳回顏面的神采，她彎腰吐氣搭靠在桌前，風姿煞是迷人。
Q氣質冷豔，在警界是出了名的冰山女神。但除了才剛入行的菜鳥，大概與她稍稍有過接觸的人都會安分地打消所有不安分的幻想。
「太太快生了吧？」Sir K.語帶關心，「假單隨時，沒什麼比家人更重要的。」
「下個月。別擔心，她是我的驕傲。」Q只有提到妻子表情才會暖化。
「Q，我一直很好奇，妳這樣算是爸爸、還是媽媽呢？」2C的問題頂不識趣，J立時回頭賞了他一頓白眼。
「兩方。」Q倒是一點都不在意。
【明日待續】
↪️ 第9話〈路網錯綜的迷宮〉【2/3】【小說連結】
↪️ 第9話〈路網錯綜的迷宮〉【3/3】【小說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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