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見南子,子路不說。夫子矢之曰:『予所否者,天厭之!天厭之!』(雍也第六)。
矢,發誓。厭,憎惡。孔子去見了衛靈公的夫人南子。子路很不高興,大概事後當面指責了孔子。孔子則發誓否認子路的指責,否則讓老天爺譴責我。
這個記述很蹊蹺,語焉不詳。具體是啥情況,後人就只能是推測,沒有什麼過硬的依據。
司馬遷在《孔子世家》中說,是南子主動邀請,孔子不想見,不得已而見之。『靈公夫人有南子者,使人謂孔子曰:「四方之君子,不辱欲與寡君為兄弟者,必見寡小君。寡小君原見」。孔子辭謝,不得已而見之』。然後腦補出孔子與南子隔著簾子相見。不見其人,只聽得『環珮玉聲璆(qiú)然』。
朱熹則進一步明確說,『南子,衛靈公之夫人,有淫行。蓋古者仕于其國,有見其小君之禮。而子路以夫子見此淫亂之人為辱,故不悅』。
司馬遷描述南子的稱呼,很有學問。《論語》中有段話可以當著其注解。
邦君之妻,君稱之曰夫人,夫人自稱曰小童;邦人稱之曰君夫人,稱諸異邦曰寡小君;異邦人稱之亦曰君夫人』(季氏第十六)。
按這段話,衛靈公稱南子為夫人,南子在衛靈公面前自稱小童。衛國人和其它邦國的人,如孔子,就稱南子為君夫人。而南子在異邦人面前稱自己為寡小君。她給孔子傳話確實自稱為寡小君。但沒說邦君之妻在邦人面前自稱什麼,應該不會自稱為小童,那是面對國君時的專用自稱。太複雜了。但凡對某樣事物分類越細,就表示對之越重視。再如中國人對親戚的稱呼分得很細,就表明很重視血緣的親疏關係。
司馬遷和朱熹都維護孔子。認為孔子是不得已而見南子。南子雖有淫行,名聲不好,但召見孔子,孔子去見見,走個過場,應付一下也是合乎禮數的。子路有些無事生非,小題大做了。
我推測子路並不是對孔子見南子有什麼意見,而是對孔子單獨見南子有意見。從這段記述來看,孔子應該是單獨去見南子的,沒有帶上子路或其它弟子,不然記述中應該提到。
一般而言,孔子見諸侯大夫之類的,會帶上喜歡和得力的弟子,如顏回與子路。一是要他們護駕和左右服侍,趕個車呀,傳個話呀,記錄記錄等。二是也讓弟子開開眼界,培養他們與大人物打交道的能力。順便還能飽餐一頓,享用美酒佳餚,說不定還會得到其它賞賜,跟著孔子沾點光。晉見大人物,總會有些好處。所以,弟子們都很樂意得到這種美差。再者,備不住子路和其它弟子也很想近觀一下南子。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但這次孔子這次去見南子,卻沒帶一個弟子,這下弟子們就有些不高興了。不光子路不高興,其它弟子可能也不高興。只是子路心直口快,就懟上孔子了。你為什麼不讓我們陪同你一塊去,是不是要避人耳目呀?把孔子逼急了,以至於對天發誓。
當然,也可能不是孔子不想帶弟子一塊去,而是南子這麼安排的。派人來接孔子,只要孔子一個人前來晉見。這樣的話,子路責怪孔子就沒有道理。要求孔子不讓帶隨從就不去,就過分了。按孔子年表,孔子見南子時已五十六歲了。南子應該是仰慕孔子的才華和名聲而召見孔子的,不會對孔子有非分之想。而孔子對南子也沒什麼好感,視南子為『情敵』。孔子所說『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就疑是針對衛靈公寵愛南子而言的。兩人不會擦出什麼火花的。
子路與孔子關係很親密。很樂意與孔子相處,向孔子請教;對孔子的意見也最多,而且不分場合,直言不諱地懟孔子,搞得孔子下不了臺。孔子對他是又愛又恨,也時常敲打他。子路倒也不介意,不會因此疏遠孔子。孔子非常喜歡這一點,加上子路辦事能力強,就非常喜歡派他去辦事。現今職場上也是如此。
顏回和子貢和孔子的關係也很親密。他倆對孔子多有讚譽,子路就沒怎麼稱讚過孔子。當外人詆毀孔子時,子貢立馬反駁,維護孔子的聲譽。有什麼不同看法,顏回就比子路乖巧多了,私下裡向孔子提出『老師,你看,這個問題我是這麼認為的,你看對不對?』。孔子非常喜歡顏回,基本沒有批評過顏回,只有讚賞。而子貢呢,則喜歡打比喻來說明自己的想法,非常委婉。孔子對子貢既有很多讚譽,也有不少批評。
2021年2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