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場大火救了我（下）

這裡是哪裡？我在哪？

在我昏過去的那段時間

我無法相信我做了什麼

也許，是某種怪力亂神

在無盡的深淵之後，我看見了無底洞的真相與盡頭，

我墜落到天藍色的走廊

但無限延伸的相似，讓我知道，這彷彿又是一段遙遠的旅程

而我開始奔跑了起來，而我確信到達終點後，我絕對能看見熟悉的倩影

牆壁上的名畫開始慢慢變為影像，飄散在我的目光

快速地切換著竟然跟我有關的記憶

我仔細地端詳著

從一開始的主人莫瑞，收容所的藥物注射，我痛苦的吠叫

到羅特與維禮雅拯救我，並飼養我、到羅特情緒失控，到那場大火

到昏迷時，

我看見婉苑溫柔的注視著我，小聲卻咬字清晰地說：「我終於找到你了，利斯！」

所以，我就是利斯？

再看，

到了我的新家，到婉苑結束工作後回到家，細心的替我洗澡、細心的照料我

到婉苑在我沈睡後，不斷喃喃自語說著：「利斯，我絕對、絕對不會再弄丟你了。」

再瞧，

回到寵物溝通師的問答，回到我昏迷後周遭的人、事、物

我看見我墜往黑洞的期間，我衝出了診所

無意識的衝到馬路中央，耳邊的喧囂聲與交通工具的高速，是多麼熟識

然而現實與夢境的重合

預示著我將回歸我原本的世界

剎那間，我一個閉眼，我便回到如夢境般的現實

慌恐、無懼的擴散，使我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而我又聽見同樣的聲音，同樣的呼喚，與站在街道的人影疊加在一起

幼時的她，成熟的她，依舊美的不像話

婉苑……

接下來，就該是我的死期了

淪落到和維禮雅相同的悲劇

一陣刺耳的鳴笛聲響起

我身體僵硬，筆直的迎著化為死神的客車一步步靠近

我閉上眼

那一刻，消失的回憶起死回生

當年的我，因為食物的引誘與迷藥的影響

誘使我朝著那間恐怖收容所靠近，而被捕獲

我被迷失了，消逝在年幼的婉苑面前，

我為了得到那毒藥般的食物，不惜走向馬路中央的危機

她焦急的吶喊，消失在車流中，石沈大海

而我，被收容所得逞，

趁虛而入的將我的掙扎視而不見，

趁虛而入的將我抱進屬於地獄的空間

至此，我每天被強喂著不明藥丸，

至此，我的身體虛弱的不堪一擊，

至此，我的身上遍地是大大小小的針孔

至此，所有的反抗只會換來更加殘忍的凌虐。

藥物影響與恐怖的記憶隨著時間而被遺忘，連同那段童年與女孩的人影

而當相同的場景出現時，那些片段組成一篇故事，形成的記憶甦醒

而此刻，流浪的我，要到天堂？還是地獄？

而此刻，我聽見耳邊有著不同於汽車的聲響，而是人類的奔跑聲

於是，我落入溫柔的懷抱裡，與水果般的香味裡

令我相當安心

當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後，一陣暈眩將我的靈魂帶離軀體。

我的靈魂無法碰觸人類，我的心急與擔憂，她不明瞭

只能眼睜睜看著她難過

她的眼淚一滴滴流淌在我的毛髮上：「對不起，我不應該帶你來做寵物溝通，我不知道你會這麼激動！不要離開我好嗎？我已經失去你一次了！我不想再把你弄丟，你是我的利斯，也是我的汪汪！不要…不要…」

「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婉苑，我遺忘了你這麼多年，你卻依舊還在原地等我…」

她轉身抱起我，奔向醫院

接著，又是一陣天旋地轉，

我好像睡了很久，意外地沒有做夢

「啊！你醒了！」我還有機會見到心中的她，而她激動的將我攬入懷中，

之後，她的手慢慢的撫摸我的毛髮，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地靠著我、蹭著我

感受我的溫度與心跳

失而復得的心情，我感同身受

所以，我沒有發出叫聲，也靜靜的感受彼此在心目中的份量

熟悉的感覺，熟悉的記憶，回到我的心，如涓涓細流灌溉早已乾枯的心田。

——————————————————————————————————————

往後，我們沒有再離開彼此

描述我們的，只有愛，和無盡的愛

以及更深的羈絆牽連著彼此的身心

我愛你，婉苑。

從頭至尾，到一生

而我，在某夜，平靜的夜

靜靜的閉上眼，就像所有動物一樣

安穩地睡去

直到永遠。

「愛，永不止息，在魂魄間跳躍與停留，夾在這個世界與下個世界的那所有事物，有留戀與不捨，更多的是美好的回憶與身影，在我們的身邊，同在。」

愛，超越一切又一切，跨越物種，

帶給我們情與意，化為想與念，

而活在時間的河流，活在此刻。

我微微笑…

「時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