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教條》(Assassin’s Creed)是法國遊戲開發商育碧(Unisoft)的著名IP系列。《刺客教條》系列的玩法基本上是在不同時代、地區操縱當地、當時刺客家族的一員,和聖殿騎士團對抗,時代背景包括第一代的第三次十字軍東征、文藝復興時期義大利、獨立戰爭時期的北美、法國大革命時的巴黎、維多利亞時代的倫敦、維京時代的英格蘭和挪威等等。這個系列以對建築物、人物事件、地景相關的詳盡考究聞名,比如《刺客教條:起源》中甚至有「觀光模式」,主打讓玩家可以觀賞托勒密王朝的埃及風光,也深受好評,而遊戲故事也都依據各種史實中發展、創作。對資料考究和重建沒有一定程度的信心,絕對不敢這樣玩,考究詳細的程度,從系列作《刺客教條:大革命》甚至提供幫助2019年遭逢大火的法國巴黎聖母院重建更可見一斑。
但這次《刺客教條》在2024年新作宣布以日本戰國時代為背景後沒多久卻翻車了。就大部分人的想像,日本的忍者文化已經有太多類似刺客故事可以講,也有太多類似的遊戲,雖然《刺客教條》系列近幾年試圖走出不同的路線,評價有好有壞,《刺客教條:暗影者》挑選日本戰國時代應該也有扳回一城的意圖。不過在《刺客教條:暗影者》宣布以「武士彌助」作為主角後,就一路受到批評燒到現在。
彌助是日本有紀錄以來少數的「黑人」,根據現在有限的資料記載,彌助出身東非,是傳教士范禮安的奴隸,1581年3月范禮安把彌助送給織田信長,1582年6月本能寺之變後彌助就沒有相關記錄了。也就是說彌助在日本確切的紀錄大概只有一年。
相較於前面的系列作都是創作了一個虛擬角色為刺客世界中的主角讓玩家操控,《刺客教條:暗影者》選用真實存在的「彌助」成為批評的開端。《刺客教條:暗影者》被認為選用彌助為主角,即選用「黑人」為主角,是在歐美現行的政治正確視角的決策。就算織田信長再怎麼特立獨行,能接受奇特的事物,當時日本彌助是否能在被承認為「人」已經是一個值得研究的問題,遑論在日本森嚴的武士制度下是否能成為「武士」,甚至把彌助塑造成解放封建日本的改革者。
對於選用彌助作為主角,育碧的說詞是經過了史實的考證,認為「彌助」記錄的缺失和空白有很多可以發展的空間,甚至認為有助於填補日本歷史的空白之處。相較於以前詳盡考證,《刺客教條:暗影者》被發現關於彌助的「史實」絕大部分來自於日本大學法學部副教授Thomas Lockley撰寫的書籍《信長と弥助 本能寺を生き延びた黒人侍》,這本書並不被認為是歷史研究,更偏向歷史小說,所以開發商的說法和行為變成在挑戰創作和現實的界線。
此外育碧還被發現在戰旗、武士刀等美術設定用了海賊王和有版權爭議的素材,讓這把火越燒越大。目前日本方面除了有連署要下架《刺客教條:暗影者》,甚至有參議員介入讓政府出面,事情發展到現在已經不僅是創作視角的問題了。
2020年《對馬戰鬼》同樣是西方描寫武士,同樣是一個史實改編的作品,其中甚至描寫了森嚴的武士階級和嚴格的武士道精神,但《對馬戰鬼》可是大獲好評,對馬市甚至授與遊戲開發者「對馬大使」稱號。為什麼差那麼多?問題其實並不是「彌助」能不能夠作為主角和武士,因為光榮著名的《戰國無雙》系列就能夠操作「彌助」,所以問題其實是在於遊戲(創作)有沒有合乎邏輯。《戰國無雙》也好,甚至NETFLIX的影集《武士彌助》也好,都是架空世界,沒有要混淆創作和史實的意圖(《武士彌助》評價低是因為真的很難看)。
對於《刺客教條:暗影者》和《對馬戰鬼》的評價差異(甚至《刺客教條:暗影者》還沒上市),當然可以延伸出自我東方化或東方主義,比如《菊與刀》到底是不是日本精神這種學術討論。但育碧對於《刺客教條:暗影者》辯護的危險和炎上點便是在於「強調史實」──以歷史為主題的創作宣稱自己在填補歷史的空白,又或者宣稱是史實──這有沒有很熟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