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颯太視角】過於平淡

　　「蓮先生，真的非常感謝您！」

　　「莉子小姐客氣了，這是我的工作。」

　　「是……那個，蓮先生，是這樣的……」

　　聽著對方嘴裡一口一個「蓮先生」，我心裡翻湧著莫名複雜的情緒，真心希望我沒有因此皺眉才好。

　　我還是不大習慣「蓮」這個名字，在這家公司待了兩年，藝名這東西來來去去換了不下十個，就連記性很好的我，偶爾還是會忘記自己現階段的藝名叫做什麼，不過幸好，沒有因此出過什麼烏龍，也始終記得自己的真名叫做「梵 颯太」。

　　眼前的女人還在斷斷續續的在說著些什麼，如同麻雀嘰喳般，但我卻明顯有些心不在焉，或許是連我自己都覺得失禮，喝咖啡時嘴角都有些忍不住上揚。

　　……糟糕，怎麼還笑了。

　　「蓮先生？您覺得怎麼樣呢……」

　　女人表情帶著羞澀和期盼，看來剛才的笑在對方眼裡應該是個好看的笑容，這是我沒有想過的，我甚至以為我看起來是極其敷衍。

　　憑藉著最基本的職業操守，我維持著面上的溫文爾雅，試圖回想剛剛走神時對方究竟都說了些什麼。但想得越仔細，我就越覺得自己不該再喝這杯咖啡了。

　　「莉子小姐，很抱歉，公司規定不允許和客人有業務以外的接觸。」我讓自己的口氣聽起來不疾不徐，一邊觀察著莉子臉上的表情。

　　而莉子面上雖然有明顯的惋惜，但卻沒有無理取鬧的情緒，這是好的表現。

　　「這樣啊……蓮先生，我還是很感謝你的幫忙，如果沒有你，我前夫肯定不會這麼輕易放我走的！」

　　「不客氣，離婚初期莉子小姐還是要多注意安全，您的前夫看起來是善妒的人。」一邊說，我一邊公事包：「我還得回公司一趟，就先告辭了，多謝莉子小姐的咖啡。」

　　微笑鞠躬，熟練的做完這些，隨後我就轉身離開了咖啡廳。

　　咖啡味道很好，我也還沒喝完，但我始終沒有帶走那杯咖啡。

　　進公司後完成了許多案子，我早就記不得這到底是第幾個客人了，而我的工作倒也不困難，最終目的都是為了讓客戶順利離婚。

　　我曾遇過許多像莉子小姐這樣，需要我扮演出軌對象激怒男方，藉此來達成離婚目的的；也遇過男客戶要我去勾引女方的，方式千百種，這工作的自由度也實在很高，具體採用什麼方式都無所謂，只要不犯法就行。

　　然而，待得越久，我就越來越懷疑婚姻和愛情這東西。

　　我時常遇到客戶在案件結束後希望能跟我保持聯繫的狀況，但公司並不允許，縱使沒有這項規定，我也知道那些都不是良緣，何況我對愛情這東西也不太在乎。

　　回到公司門口，我下意識看了下手錶確認時間，卻在看見日期的下一秒轉身去了公司附近的咖啡廳。

　　今天是在離婚部門的最後一天了呢。

　　回到辦公室時，我雙手提著沉沉的紙袋，扣除出外勤見客戶的同事，我根據大家各自的喜好給部門裡的每個人都買了杯飲料，林林總總買了十幾杯。

　　我才剛把手上的東西放下，部門裡的同事就自然而然的圍了過來，這樣的情形從學生時期開始就沒有變過。雖然這麼想有點厚臉皮，但我也已經適應了，甚至掌握了在這種情況下和所有人交流的節奏，這應該也能說是「熟能生巧」？

　　「颯太回來啦，辛苦啦！」

　　「恭喜颯太先生又完成了一個案子，真不愧是金牌員工！」

　　「咦，颯太先生這是……」

　　聽著她們說話，我一面在心中默數，果然數到三，她們就將話語權還到了我身上。

　　我一如往常的笑了笑，將飲料和咖啡從紙袋中拿了出來，明明應該要有點憂傷，我的語氣卻有些過於平淡：「今天是在離婚部的最後一天，我給大家買了飲料和咖啡。」

　　「明美的是拿鐵，千夏跟明日香的是鮮奶茶，初華前輩的是美式……」我邊拿邊說，直到將最後一杯飲料放在我自己桌上：「謝謝大家這陣子的照顧了。」

　　「什麼？颯太先生這是要離職的意思嗎？」

　　「颯太的工作成績一直表現得很好，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看著千夏和初華前輩關心的模樣，我面不改色的搖了搖頭，笑道：「是上層來了人事調動，說陪伴部門人手不足，所以讓我過去支援。」

　　「公司的大家都很好，我怎麼捨得離職呢。」

　　雖然出外勤的每分每秒都不斷刷新我的道德底線，但確實，長達兩年的時間裡我從未想過要離職，也許是薪水和上班地點的緣故，也可能是我早就將這份工作劃進舒適圈裡了。

　　「這樣啊……颯太在陪伴部肯定也能表現得很好的！」

　　「颯太先生，之後有機會再和大家一起去聚餐吧？」

　　「好。」我眼裡始終帶著笑意，一一回應大家的關心和道別。

　　相比起女同事們的熱情，男同事們的關心就淡定了很多，其中不乏許多沒營養的話，例如讓我幫著看看陪伴部門的哪位女同事更漂亮，裡頭的誰是不是單身之類的，當然，我也只是聽聽。

　　只是相比起同事們的不捨，我的平淡就顯得格外沒血沒淚。

　　很快的來到了下班時間，公司裡的人潮散得很快，這也體現了萬事通株式會社的另一個好處，那就是不大需要加班。

　　辦公室裡除了正在收拾辦公桌的我以外，就剩下了捧著半杯鮮奶茶的明日香，我感受到她有些怯懦的靠了過來，但我的動作卻也沒有因此而減緩。

　　「那個……颯太先生……」

　　「是明日香啊，今天難得加班了嗎？」我挑了挑眉，唇邊卻依舊挽著笑。

　　「不是的，我也要下班了，我就是想再謝謝颯太先生那天的止痛藥……」

　　我唇角的笑無法控制的凝結了下，隨後抱起收拾好的物品和文具，給明日香最後一個還算溫和的微笑：「不用謝，都是同事，舉手之勞。」

　　說完就往辦公室外走去，並沒有等明日香一起離開，也不曾放慢腳步。

　　不曉得她能不能聽懂我的意思，但我想這意思應該也足夠明確了，言下之意，換做任何人不舒服，只要我看見，我都會去幫那個忙的。

　　這樣簡單易得的溫暖，有什麼好謝的？

　　啪——

　　打開家裡的電燈，我看著客廳裡乾淨的景象滿意的勾了勾唇，隨後將東西放在玄關處，回到臥室裡拿了一身衣服就走進浴室。

　　我摘下那隻將鼻樑壓紅的細框眼鏡，放在洗手檯一處固定的位置上，脫下衣服扔到一旁的洗衣籃裡，隨後跨過乾濕分離的門，打開花灑站在底下任由流水帶走一天的疲憊，闔上眼享受這對我來說極其愜意的時刻。

　　洗澡很舒壓，除此以外，大概也就只有打掃能夠有同樣的療癒效果了。

　　我按了兩下所剩不多的沐浴露，幾乎是陷入放空狀態的抹在身上，隨後腦袋裡卻突然想起了這間屋子的合約就快到期了。

　　兩房一廳一衛浴的屋子，原先是和一個室友共租，卻不想那個室友隨著時間就漸漸暴露了自己野人般的衛生習慣。我不是一個習慣忍氣吞聲的人，所以也用了些方式「請他離開」，而結果也沒讓我失望。

　　就在昨天，我的室友搬走了，這房子裡不會再有喝完卻沒丟的飲料杯，也不會有亂扔在沙發上的遙控器，更不會有放在洗碗槽裡自以為是裝置藝術的髒碗盤。

　　想到這兒，我不自覺的揚起嘴角，但不出一秒就又收起了笑。

　　原本也是為了合租才找到這裡，但現在想來，這樣的空間卻也滿足不了我對生活品質的要求。

　　我將自己身上的泡沫沖洗乾淨，一面想著要在公司附近找個環境更好一些的住所，一邊想著接下來到陪伴部門上班的事。

　　嗯……先去健身吧，回來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