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外婆是專賣鹹粿及碗粿的,偶爾遇上生意不好,就會變成我們放學的點心,一份煎得恰恰的鹹粿,也就是現在所謂的蘿蔔糕。後來外婆過世,不曉得是不是一種心理依戀,在我的早餐選項裡,總是執拗的躺著一份蘿蔔糕,可惜吃遍南北,雖然有合胃口的,卻始終很難再找到兒時那份相似的味道。
今年應該是外婆離世的十週年了,時間過得很快,硬要冠上一個巧合或許有點牽強,但是在前些日子,確實讓我遇見了還原度極高的那份鹹粿,就在高雄市區的某個路口交會處。其實路過非常多次,只是店家的外觀不是會吸引消費者的樣子,基於害怕踩雷的心態,一直沒有勇氣停下腳步,那天其實也已經騎過路口,心裡卻響起一個聲音說著不然就去試試吧,於是下個路口轉彎又繞了回去。
走進有點像三合院般的前庭,沒有甚麼華麗的裝潢,就是幾個瓦斯爐台,連菜單都是手寫的,一旁放置了不少機器設備,一看就知道是做粿用的,有點生疏的點了一份綜合粿,阿姨油一下鍋,再放入鹹粿的時候,那陣味道就像是突然把場景拉回到國小那時放學回到家,母親在廚房裡煎著外婆的鹹粿,一樣的油香味,一樣的鹹粿情。
老闆娘是個較為沉靜的老實人,第一次購買也不好意思譏哩瓜啦的,按捺住內心的激動,小心翼翼的帶著那盒綜合鹹粿回家,雖然因為路程沒能享受到恰恰的部分,但還是好感動,特別是在吃到帶著蘿蔔絲的粿體的時候,這年頭啊,能吃到帶著蘿蔔絲的蘿蔔糕真的是種奢侈。
後來幾次終於有了機會與老闆娘攀談,聽著老闆娘說著那些做粿的過程,彷彿就回到小時候一樣,即使並未能有參與外婆作粿的機會,但是每每到外婆家裡瀰漫的那股粿味是早已和記憶攪和在一起的了,因為有這樣的回憶存在,才能格外有共情的理解。
阿姨早上磨著米漿和蘿蔔絲,一路熬煮到晚上,還要等粿體冷卻才能分切,不添加防腐劑,做工繁複累人,一旁散置的機器只仰賴阿姨一人的手工製作,另一邊還有行動不便的老伴需要照護,那天阿姨說,明年可能就要搬去外縣市了,就近有兒女照顧也不會這麼累,聽著心裡也是幾分惋惜,好不容易找到熟悉的味道了,卻是一個有期限的美食。
臺灣的餐飲型態其實一直在改變,但是一些老手藝和記憶中的味道,卻不一定能隨著歲月留下,或許是找不到人接手,或許是老闆/老闆娘年歲漸有,體力不堪負荷,也有不少是因為老店的裝潢及設備未能與時俱進,沒辦法拍美美的網美照,沒辦法放上社群引來驚嘆,是這個時代的必要之惡,也是惋惜之處,很多美好的事物,是在其內涵,卻不一一定在其外表,但大多數人只願以所見做定奪,即使憎此如我,也不免犯下這種低級偏見,願我們都能多給一些小店小攤機會,願意試錯,才有發現美好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