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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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有首詩叫《夜宿山寺》,是這樣寫的

 

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


 

因為淺顯易懂,所以沒有解釋的必要。可是其背後的意含則似有必要稍加說明。從題目可知這座山寺應該是建在高山上,所以星星清楚又大顆,好像伸出手就可以觸摸到了,甚至還能把它摘下來。在現代仍可看到類似的寺廟,所以我們可以了解他的描述。然而後面兩句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則似乎不止字面的意思。我們可以想像一下,在這樣的寺廟裡—高山、危樓、明亮的星斗—山僧們應該有自己的作息,所以李白所面對的環境是:寒冷、靜穆、與暗黑、他的感覺是:孤寂。即使有人,你也不想說話,因為話語聲會驚擾了四周,(何況很可能他身邊也沒有人可以說話,他直接面對的是自己的內心,那是他很久沒有正視過的內心。)他有點慌亂,因為這是他沒碰過的場景,所以他總想說些什麼來掙脫這種令人不適的感覺,可是又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才好,此時他聯想到這兒離天上很近,所以呢?不是我沒話說喔,我只是怕驚動了天上的神仙,所以才不敢說喔。


曾經有兩次獨居山上的經驗,第一次是到山上學校服務,放學後同事們都騎機車回山下的家了,我獨居山上;第二次則是到一所山地國小做研究,兩次的經驗都是入夜後,山風吹,寒意起,四周一片寂寥,沒有路燈,暗黑的路上空無一人,偶聞遠近犬吠聲……「一盞孤燈,守著滿屋子寂寞」,你面對著自己,做什麼都不來勁。有次,曾在山地國小服務的主任,晚上摸黑來探望同事,晚飯後大家相約去視聽室唱卡拉OK,然而一開口就察覺不對,因為歌聲在空曠的視聽室中凝結了,環境不對,氣氛也不對,唱了兩首,大家就草草結束了,然後各回房間,獨自繼續的守著一屋子的寂寞。我很難描述那種感覺,你做什麼都可以,因為沒人會管你,但你什麼都不想做,因為你不知道要做什麼;做什麼都可以,但做什麼都不對盤。


李白的聯想豐富,創意奇絶,然而從「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正可看出他的寂寥和不適應,我相信他的狀況跟我的經歷極類似,沒人管你做什麼,但你什麼也不想做。李白"高聲語"了會怎樣?話語聲就飄散在冷風中,就凝結在空氣中了,然後呢?他說也說不下去了,可是心高氣傲的他又覺得有點不甘心,所以乾脆從反面過來說:"不是我不敢高聲說話喔,我只是怕驚動了天上人而己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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