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世界－柴紹夫妻】

舊唐書傳八中，柴紹是唯一沒有在太原「等著」李世民父子到來的人。

第一次知道這個名字，就是在《大唐雙龍傳》。少帥寇仲的情敵嘛。

傳八的掮客們，雖然不少也是前代大官，得補禁衛役的貴冑子弟，但也只有柴紹，是真正的豪門。柴紹的役別，是三侍之上的千牛備身，跟李淵同級。不過已經是楊廣之子的屬下了。

捧完就殺：李淵的家族在《北史》中其實並不出名喔。史書不是為高官服務，重點是你做過什麼。柴紹的父祖，同樣不是名人。

真正值得注意是，柴紹的祖母，本來就是隴西李氏之女。

以柴紹娶平陽公主（李淵女兒）來說，其實可能他母親也是出自隴西李氏相關體系。就是一個世代親家的概念。

雖然李淵起義時他跟妻子在大興，但事實上，柴紹的祖籍，寫的也是「晉州臨汾」。正一山西人來著。

柴紹從小就矯捷有勇力，但唐書這裡寫得很有趣。

「紹幼趫捷有勇力，任俠聞於關中。少補隋元德太子千牛備身。高祖微時，妻之以女，即平陽公主也。」

按這個時間順序，柴紹「幼年」就已經是關中俠義道的知名角色。

若為真，恐怕他爸柴慎本身就是個黑道大哥。而且，柴慎其實也是「太子右內率」，這是備身的頂頭上司。

隋朝承襲北朝，有許多高級官員都是皇帝跟太子各有一套。

兩漢時代並不明顯，但北魏之後太子需要擔任尚書令，擁有整套跟皇帝相近的朝廷配置，或許用「雙元首」的概念來看會更貼近一些。

這套源自於堯舜的雙元首制，同時也說明了李唐初生，李氏父子三人之間的明爭暗鬥。

說回來，柴慎會是楊勇還是楊廣的親信？這就要看第三句，李淵何時「微」？完全可以肯定沒有懷疑的時間點，就是北周時期，李淵小於十五歲，還沒跟竇皇后結婚時。

但就算柴慎跟李淵是拜把子的，也很難在小兄弟沒老婆之前就定了娃娃親。

加上前面已經很多例子了，即使憑著父蔭服三侍役別，沒有家業就依舊啥也不是。很明顯的，李淵在楊堅任命他為譙州刺史之前，有一段不得志的時光。

柴紹生於西元588年，即開皇八年。隋滅陳之戰，展開。其後楊廣花了十年的時間，才登上太子之位。兩年後，獨孤皇后過世。

這樣說吧，如果獨孤伽羅願意給李淵額外關照，那李淵從千牛備身服役，就該被拉拔起來，不該有「微」時。

所以簡單的算術：李淵開始有官做，那得要楊廣加獨孤皇后重疊的那兩年。

於是我們發現一件事，楊廣一上來就想辦法給李淵大官做。

可以猜想，在楊廣爭奪太子之位的十年大戲中，李淵定然有不少功勞。而且我們這一對，李淵微時，幾乎就跟柴紹幼時是重合的。

那就做兩個選擇。

若柴慎為楊勇親信，那李淵八成是在任俠道上捧著他兒子，借以親近柴慎。

若柴慎為楊廣親信，那麼李淵或許就是他引薦給楊廣的。

哪一個？我選前者。

很簡單，因為楊廣得志之後，李淵飛黃騰達的速度跟程度，大大超過了柴家。

但是，李淵並沒有把柴紹當成踏腳石而已。太原起義之時，李淵還是派人通知了女兒跟女婿。不是叫柴紹做內應，而是要他來會合。

這行為非常奇特。

我們都不需要跟別人比較，光看後來的發展就清清楚楚，柴紹夫妻仍然具備關中任俠道的地位，完全有能力跟太原義軍裡應外合。

雖然李淵長了一副姥姥臉，但其實他行事大多都一是一二是二，頂多有點陰險吧。親情，或者縮小範圍：竇皇后為李淵所生的兒女，顯然是這位唐高祖的罩門。

就說柴紹夫婦收到通知，就商量了一下。

柴紹說，「我認為應該去跟你爸會合，但一起走不妥，只有一個人去又怕留下來的反而成為負累，妳怎麼說？」

平陽公主答：「你去，我一個婦人要逃避追捕躲藏都容易，就各自行動吧。」

這老婆豪爽，老公也不婆媽，隨即分頭行事。

先說平陽公主，她其實也立刻離家，所以我們大概可以確認，柴紹說的一起走不妥，應該是速度會慢容易被抓。

公主去了鄠縣莊所，應該是柴家的資產啦，就把所有的東西都拿出來，招募「山中亡命」，就地起義了。

講是這樣講，基本上大概就是組織部隊，把莊園當作根據地，準備抵抗可能來的隋軍。不至於到像太原那邊發檄文做童謠派……她派了人，開始進行外交結盟。

這個將門虎女厲害的程度，真的超乎想像。

平陽公主打聽到，司竹園有一批「胡賊」，以何潘仁為首，也像她們一樣據眾防守。

這邊就能推測到，混亂已經開始了。

公主派出了家僮馬三寶，說服了何潘仁，兩軍協力一口氣攻下鄠縣。有了縣城，加上太原義軍的推進，馬三寶就更有身分地位，去跟其他周邊的亂軍談合作。

大興城的守軍想要來討伐她們，也是一次又一次的被擊退。

等李淵他們到達河東，平陽公主已經是擁有七萬兵的關中大將了。如果沒有平陽公主這支勢力，恐怕李淵也不會選擇分兵行動……差點忘了，李神通也是跟平陽公主一樣在鄠縣起義，但雙方並不統屬。

老婆這麼行，那老公這些日子在幹嗎？

回說柴紹離了大興城往太原而去，抵達河東時，就碰上了李建成跟李元吉。

有這麼巧的嗎？其實他們的對話有一些線索。

李建成跟柴紹說，太原那邊「追書甚急，恐已起事」。意思就是李淵的使者其實「一直來」。那表示，使者有一個秘密路線，而李淵通知子女，就是要他們沿著那個路線前往太原。

這同時也就是柴紹跟李建成的擔心：一直有人往來，那密道也不密道了。

河東往太原有千里之遙，該相信老爹的安排周全，還是……

李建成的提議是，不如也去找個勢力投靠，等太原義軍打過來再會合，才是萬全。

講真的跟平陽公主的想法有87%像，但平陽公主有先自組軍隊。其實李建成他們，沒有。

柴紹就反對：走快一點就可以了，你去投靠那些小賊，等一下被人抓起來當人質才危險。柴紹跟老婆討論之後的想法就一直是「搶時間」。跟這裡也是相符的。

柴紹只比建成大一歲，不過言之成理，李建成就同意了。

他們差不多才出河東，在雀鼠谷就收到消息，李淵已經起義，大軍開始推進了。

「於是相賀，以紹之計為得。」

我很難確定李淵在想什麼，總之兒子們跟女婿到來後，柴紹被派在了李世民手下。

柴紹出身世家，身手矯健功夫了得。本來李淵要他做的都是一些偏後勤的工作，但李世民就放手讓姊夫去衝。

從霍邑戰宋老生開始，柴紹一整個戰功彪炳。分軍渡河時，更有賴柴紹與史大奈、孫華聯手，打退來截擊的隋軍，讓整套戰略能繼續進行。

同時，也讓柴紹終於能搶先與愛妻碰面。

都說傳八是掮客傳，柴紹夫妻為李唐中介的對象，寫得最是明白不過。關中諸賊七萬兵，若無這對夫妻，豈能輕易落入李唐手裡？

李世民更是當機立斷，讓柴紹夫妻各自組建幕府，成為李唐圍京城大興的主力。

可惜入京後，平陽公主就沒啥戲份了，只知道她因為有軍功，跟其他公主大不相同，卒於武德六年。柴紹則在岳父稱帝之後，封為左翊衛大將軍，繼續跟李世民並肩作戰，直到平定竇建德。

然後，展開了新的征途……

高祖武德五年，西方吐谷渾攜黨項入侵。

隋末混亂時，吐谷渾也經歷了一場「政變」：在黨項人的協助下，一個本被隋朝驅逐的舊王「慕容伏允」打回來，「收復」吐谷渾，進而趁機襲擾中國。

大業年間，基本上是由隋朝立了一個吐谷渾王，帶在楊廣身邊，「遙控」吐谷渾。這時候「假」王，嗯，應該也是慕容？叫做順，也趁著隋煬帝被害，逃往了長安。

已經稱帝的李淵收留了慕容順，就開始跟伏允談條件：「你幫我對付隴西的李軌，我就讓順回去。」

伏允答了應，出了兵，但只是列陣跟西涼兵對峙。彷彿伏允早就知道，西涼馬上就會因為內亂而滅亡。

那因為這邊沒打成，所以伏允就開始派人送禮給李淵請求臣服。終於，李淵把慕容順了送了回去。

對，沒有就此太平。

吐谷渾再無顧忌，就開打了。

《新唐書》在該年記錄了三次入侵，前兩次都被隴西跟益州的總管擊退，但第三次，就只記了「吐谷渾陷洮州」。

柴紹迎戰的，很可能就是這次。

當時身為天子麾下右驍衛大將軍的柴紹帶兵來到這個陌生的戰場，全然沒想到敵軍已經佔領了高地，直接就是一陣箭雨伺候。

柴紹不慌不忙後撤，讓出了空地，然後派出樂師跟舞姬，接著奏樂接著舞！

吐谷渾跟黨項聯軍停止了攻擊，看著歌舞，不明白唐軍想幹什麼，漸漸的放鬆了警戒。

此時，柴紹早已遣精騎繞道登高，趁敵軍無備，展開了偷襲。

「虜大潰，斬首五百餘級。」

戰術寫得很帥，戰功不能騙人，這五百首級怎樣也不可能為唐軍帶來勝利，除非你是柴紹德古拉。

所以我說那場沒有寫出「唐軍獲勝」的戰役，恐怕就是這次。

相對的，武德五年到九年間，柴紹也完全失去了記錄。

溫馨提示，柴紹是有一面免死金牌的，即使這次戰敗，李淵也不會動他。但同時考慮到，很可能柴紹回轉後，妻子也過世了。他心情沮不沮喪我不知道，但立場恐怕就有點危險了。

柴紹當時算是沒有派系，很單純的「李淵功臣」。如今一戰敗，二又失去了跟李淵的「直接關係」，他還剩下些什麼？

柴紹剩下的，就只有曾為李世民衝鋒陷陣的功勞了。

但千萬不要忘了，接下來這三年，就是李世民混不好的三年。

柴紹一直到武德九年，才恢復將軍本色。而他的名號，已經變成了「平道將軍」。妥妥的遠離了十二衛天子直屬大將。

兩唐書之外，似乎有些他這幾年都在跟突厥作戰的記錄。不過我還無法確認。但回過頭來也可以發現，柴紹跟劉弘基，是山東諸將與尉遲敬德加盟前，李世民手下最重要的兩大先鋒。

關鍵的六四玄武門之變時，他們兩個應該也都在前線。

這應該是某個……事件（？）的冰山一角。

跳躍一點先抓個方向的話，或許可以說，當時的「邊防軍」其實更支持李世民。不要想得太複雜，也許邊防軍已經想要「打出去」了，但李淵跟李建成不許。

這就是回歸到對外戰爭的本意：增加收入。

對於中原、江南世族而言，打出去關外沒甚麼好處。但唐儉背後的隴西世族、長孫順德背後的代人，甚至新興劉氏？草原霸權都會立刻將他們的收益翻上幾翻。

而這些年，跟他們並肩作戰的，則是關中出身的兩大先鋒。

當關隴與太原達成了共識，那麼「天可汗之策」，或許便跟著浮上檯面了。

也正是「萬事俱備，只欠李靖」的時代，將要展開。

不過下一篇還不會是李靖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