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沒寫我家老物的故事啦!趁著農曆七月的尾巴,來寫幾則有點靈異色彩的真實小故事。
今天的主角是一個『花瓶』,故事的前半場,發生在我出生前好多年。
但我從小就聽說關於它的故事:
我爹是個愛買古董的蒐集狂!他先買了一只紅色的日本花瓶(下圖)
後來,在台北的街頭遇到擺攤賣古董的,又看到另一只同款藍色的花瓶,喜不自勝,立刻買下。
他心想:這麼美的花瓶,我竟然在不同時空下湊得一對!太棒了!
攤販老闆收了錢,幫他把花瓶包裝好後,再從袋子裡拿出了一『頂蓋』。
「喔?這個花瓶有蓋子?好特別!」我爸沒多想,帶著花瓶就回家。
那是一個兩岸無法自由聯絡的時代。
花瓶買了沒多久,我祖母突然病重,就過世了。報喪的消息,還是親人先寄信到新加坡、由我媽娘家的親友轉告台灣,我爹當然悲痛欲絕。
某一天,他有個朋友來家裡,看到那花瓶,臉色立刻一沉。
「你幹嘛擺個骨灰罈在家裡?不吉利呀。」
我爹心情更沮喪了!原來買到不是花瓶,而是骨灰罈!
怪不得老闆最後才默默附上蓋子。
他把祖母的死,都歸咎到自己身上。
我小時候聽完這故事就問:「那麼,那個不吉利的花瓶呢?」
我娘說:「不知道,收起來之後,就不知道去哪裡了。」
「你們為什麼還要收藏它?那種東西,不是該立刻丟掉嗎?」
母親說不出所以然。但父親在世時,我不曾在家中看過這個傳說中的不祥物。
父親過世,我把老家出售,買了一棟比較新比較大的屋子,接媽媽一起住。
她住了50年的老家,要脫手時,母親不願意到場整理,怕觸景傷情。全權交給我。
每一件東西,我都親自確認後做安排,就怕傷了爸媽心愛的收藏。
龐大的整理工作,幾乎到最後一星期,我委託一位關係比較遠、經營舊貨的男性友人到場清運。搬呀搬呀,突然他叫我:
「妳來瞧瞧,這一包東西包得很仔細紮實,感覺很有價值,不要扔錯了。」
「好。」
我一打開,就知道是『它』。
但我沒有想像到,『它』比我想像得,做工與配色華麗到讓人目不轉睛的程度!
飽和的琉璃靛藍色,其上有仔細描繪的黃菊與白菊。
上圖貼的是日式花瓶,那雛菊的姿態是含蓄而收斂;
但琉璃藍上的菊花,儼然人間富貴花!
但就是黃白菊。
經手清運的大哥眼睛大亮!
「多漂亮的花瓶呀!你如果不要,送我,送我!」
我自然不肯,還把這一段故事告訴他。
但他就像著了蠱,拼命要我送他:「妳不要迷信了!這麼漂亮的東西,哪裡會有問題呢?我收舊貨,什麼東西沒收過?我不怕!」
我試圖敲醒他。
『大哥,你母親不是正在住院?這個花瓶已經讓我爸哭泣一輩子,我不希望你家因為它發生傷心的事。』
「不會有事!你就給我吧。」
至此,我覺得一切都夠了。
『大哥,很抱歉我必須拒絕你。』
『不管是不是不吉利,還是我迷信,我都不希望伯母的健康狀況被衝煞而有變化。即使你可能會覺得我很小氣,就讓我小氣吧。這花瓶現在還是我的東西,我有權利處置它。』
說完,我把花瓶放進好幾層的厚塑膠袋裡,用力甩向屋子的柱腳,重複好幾次,把整個花瓶盡量砸碎。
當它不成形狀後,大哥還在旁邊嘆了一句:「多美的一個花瓶呀。」
很不可思議吧?只是一眼,連充滿詛咒氣息的故事,也無法讓他放手。
不管它曾經有多美,光是讓我爹內疚一輩子,投射在它身上的能量就已經不對了。我又怎麼會讓它有機會再讓另一位兒子內疚呢?
收集東西可以是嗜好,但被物奴役,絕對不是好事。
有一天,所有的喜歡與愛,注定要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