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後,他遵守了與德希蕾父母的約定,回到學校重拾對鋼琴的熱愛,努力戒除對藥物與酒精的依賴,開始發狂的勤奮練習,老師與同學們聽見他病後的琴音,都感到相當不可思議,原本就琴藝超群的他,所表現出令人顫慄的爆發力,使得老師們都感到頭疼。
「朱利安,哲學家亞里斯多德提倡適度的美好,因此你要學會如何平衡,所有單一方面的超越很容易成了極端、譁眾取寵,那是讓藝術家沉淪為工匠的最快道路。」最疼愛他的教授有一天如此警示他。
天資聰穎的王熙澤當然懂得這個道理,也因此很快的,在他尚未畢業時,就已開始在音樂界展露頭角。
可是年輕又血氣方剛的他,仍然必須為他的憤怒與悲傷尋找一個出口。
每當他想起德希蕾狠心的拋下自己,讓他孤零零的面對失去她的痛苦時,心中總不免對德希蕾浮起一絲怨恨。
而他將這樣的怨恨,發洩在其他女人們身上,肆意玩弄她們的肉體,而每當與這些女子們性愛後,他又感到無比的空虛、哀傷與寂寞。
「性與愛是可以分開的。」有一次他對彼得這麼說。
這就是王熙澤在遇見何詩婷之前所過的感情生活。
* * * * *
王家起居室的音響正輕柔的播放莫札特的歌劇《女人皆如此》。
「將軍!」
彼得看著王熙澤。
今日已連贏王熙澤三盤棋局了,平時勢均力敵的兩人,有贏有輸,一面倒的贏,連彼得也覺索然無味,他的對手根本就心不在焉。
「你怎麼了?上午從詩婷那邊回來就無精打采的。」
王熙澤若有所思的搖搖頭,「再來一局。」
他邊說邊將棋子再按照原位排回棋盤上。
「不了,今天和你下棋沒意思,你的心思根本不在上面。」
彼得站起轉身走至起居室的沙發坐下,喝著王熙翡為他們準備的伯爵茶。
王熙澤也跟著他在對面的沙發坐下。
「詩婷提議我們分手......」王熙澤若無其事道,他喝了口茶,「啊,好燙!」
「怎麼了?」
「她吃德希蕾的醋…...女人就這麼無聊。」
彼得笑道:「愛你才會吃醋啊。」
「是想管我吧?」連他作什麼惡夢都要管,真是不可理喻!
「你們在一起才不到一年,多給她一點時間。」
此時從音響飄來《女人皆如此》的一段詠嘆調《愛的氣息》註9,王熙澤的心不禁跟著優美的旋律軟了下來:
愛之氣息甜美的支撐我心
一顆被愛與希望滋養之心
不再為其它的誘惑所動搖
彼得說的對,何詩婷進入他的生命才沒多久,或許他不該對她有所苛求?但是.....
「何必幫她找藉口?」王熙澤冷淡道,如果何詩婷也不過是另個俗氣的女人。
「艾利克不是說過?愛情是無私的,既是無私,何必計較?」
「全世界又不是只有何詩婷一個女人。」他放下茶杯,今日沒興致品茶,他需要其它更強大的安撫。
「你愛她,才會苦惱。」
王熙澤起身丟給彼得一個不以為然的眼神,「我看起來苦惱嗎?」
他走到吧台前,打開酒櫃冰箱取出些許冰塊丟入威士忌杯,再打開酒櫃取出日常慣用的皇家禮炮威士忌倒了半杯,並將酒杯些微舉起詢問彼得是否也要來一杯。
彼得搖搖手拒絕。
王熙澤拿著酒杯悠哉的走回沙發坐下,「我不喜歡被管,尤其是女人。」說完喝了口酒。
「她愛你才想管你,你看看是否有路人甲會想來管你。」
「那麼我寧可她別愛我,兩人一起玩玩,好聚好散。」
「別這樣,你愛她,不是嗎?」
王熙澤看著酒杯中自己扭曲模糊的倒影,他本以為何詩婷和德希蕾同樣與眾不同,懂的拿捏邊界並能夠放任他自由,可是才相識一年的她竟連他的夢境都要干涉,還要他尋求心理協助?
這種令人窒息的愛還是不要也罷!
王熙澤舒服的往後靠向沙發椅背,翹起一條腿,語氣吊兒郎當略帶一縷輕蔑道:「我怎麼可能栽在她手裏?」
兩人交往這半年多以來,每次面對何詩婷,王熙澤總覺得自己快被撕裂了。
自從去年首次在何詩婷的客廳沙發上與她發生性關係後,王熙澤始終覺得她是位前所未見的勁敵,端莊嫻靜的她反而充滿神秘感,不易掌握,不若其他一心一意只想套牢他的女性,她平日忙於工作的若即若離,週末夜晚床上的奔放調皮,使他每次和她享受魚水之歡後,內心渴望愛情又害怕投入的戰場就開始進入慘烈廝殺,隨著兩人一次次的相處與交歡,他發現他的心已越來越不保險,眼看就快失守了!
怎會這樣?性與愛不是可以分開的嗎?他不是早已決定將愛永遠的塵封於德希蕾的記憶中,不再愛了?
極為自負的王熙澤非常不服氣,情場經驗豐富的他 ,怎可能敗給一位鄰家女孩?向來以冷靜的頭腦控制情感的王熙澤,不習慣也不喜歡這種失控的感覺,對於何詩婷他感到又愛又恨,連帶的也開始討厭起患得患失的自己。
此時王熙澤的腦海裏突然浮現出歌劇《卡門》第二幕裏《花之歌》的旋律。註10
妳擲來的花朵
同我囚禁於幽室之中
乾燥枯萎仍保持芬芳
隨時間流逝
我閉起雙眼
啜飲其香並夢見妳
我開始詛咒憎恨著妳,並問
為何命運需將妳置於我的途逕
而自責於此般褻瀆後
卻只一心渴望
只求能再次見到妳
瞥視我一眼
佔據我的存在
我即全然屬於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