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之囚徒，隱於巷中。》第八章

第八章　犬派

　　「果然和他說得沒錯，你絕對會問我這些事情。」阿坤眼中一閃而逝的吃味被我捕捉，在我提出疑問前他便說道：「但我跟你師長的態度差不多，趁你都還沒有栽在感情世界太深之前趕緊斷了，這樣還有後路。」

　　「⋯⋯學長叫你這麼說的吧。」我不加思索地回應道。

　　猜對了。我嗅著隔壁房傳出的檀香味，對上了這回坦蕩許多的阿坤。

　　「雖然我在大學當他跟班兩年，但他對所有人都保持距離，可能你了解他會比我了解的還多。」

　　阿坤笑了笑，說出這樣莫名其妙的話語，但我隨即會意過來是指什麼ーー學長的分裂性。說出「不要碰我」與和陌生人上床的舉止也好，作為街上人的準則與不想傷害我的心情也罷，學長是個矛盾的人，這點我了解，在話語之中還是會給我留退路。

　　但就是這個退路，讓我有種還摸不清他的無力感。

　　「我只是想知道學長以前的事，還有你們怎麼認識的而已。」我改變的詢問的重點，這回阿坤倒是侃侃而談。

　　「我一開始以為他是同鄉，白家在楓籬的名號廣為人知，而且他那個長相很出眾，誰不喜歡長得好看能力又好的人？」

　　這點我認同，看順眼又能抱大腿不香嗎？

　　「不過學長是巴羅德街人吧。」

　　「他是十幾歲才被白家帶回去的私生子，母親是街上的妓女。」阿坤說道，但這句話就側面坐實了學長在白家的待遇沒有多好，「而且『白函偉』這名字是白家二少爺車禍過世被他接收的。」

　　「他原本的名字呢？」

　　「沒有那種東西。他母親生他出來就過世了。」阿坤瞥見我手中的菸盒，似乎想到了什麼，嘆了口氣繼續說道。

　　「他變成這樣有部分是我的錯，我有一個曾經還不錯的朋友在聚會喝醉後強上了他。

　　當時我很擔心，但他說認為那是在他當時人生中唯一可以獲得一點溫暖的時刻，之後雖然明面上他還是那樣，但我會想到是我害他這樣子，甚至在審判時他因為⋯⋯」

　　「不是阿坤的錯。」我連忙開口，讓阿坤不要再繼續說下去，「很久以前見面時學長有跟我說過他的私生活，也有提到這件事情，他說『沒想到能發展出這樣的業務，還以為這張臉只能裝乖討人喜歡』。他完全沒在意這種事情，應該說如果會在意的話，他還算是巴羅德街上的人嗎？」

　　反正我是不在意他到底跟多少人做過，我知道他之後只會跟我做就好。學長並不是那種為了刺激而會背叛他人的人，他對於這種事情一律是拿錢辦事，只是剛才我還沒給錢。

　　「江睿很懂我在這一塊的思考模式嘛。」

　　回過頭，學長不知何時已經出來了，若有似無的血腥味在空氣中瀰漫，學長的袖口上也染上紅色。

　　「折磨得怎麼樣？」阿坤著急地說道。

　　「我做事你放心，順帶一提這是我自己的血，剛剛弄暈他到一半不小心吐血了。」學長雲淡風輕的說道，我和阿坤面面相覷，確認學長的話後匪夷所思地看著他。

　　你這傢伙給我馬上去看醫生！

　　「你們怎麼一臉我有病的眼神看著我？」

　　你就有病！

　　「皇甫江睿對吧？我想起來了，他唯一會滿江紅的不是學分，是健康報告。」阿坤接過了學長拉出來的人，並把人交給了那些警察，原本就複雜的場面隨著這句話讓我腦袋更加無法運作。

　　「我上個星期去拿的檢查報告還多出一欄喔。」學長補充道，他的雙眸對上我哭笑不得的表情，說出讓我想罵人的話：「醫生叫我少喝酒，少抽菸，多吃飯。」

　　學長你完全沒有一個有做到啊！替你講解身體狀況的醫生要哭了啦！我在內心腹誹著，但下一秒咳嗽聲在耳邊響起。那個聲音完全不是普通的乾咳，參雜在其中的，他指間滲出的紅色讓我感到害怕。

　　我打算扶住他，但他卻用另一隻手把我推開，踉蹌地跑了出去。

　　「學長！」

　　「不能過去ーー」阿坤看我要追出去，直接把我拉回來，但我不想理會。

　　因為學長又是那個眼神，專屬於街上的惡意的綜合，淤泥不只是侵蝕著內心，也會蠶食著健康狀況。

　　但這次針對的不是我，是阿坤。

　　「放我去找他！」

　　阿坤發力很狠，像是不願意讓我離開這個地方，不想讓我窺見學長的秘密。

　　「皇甫江睿！」阿坤硬是把我拉著，「我們救不了他，現在的醫療救不了他，他從被宣告那刻起就在等死了。那是街上獨有，不，應該說是早在幾十年前被這裡判定為消失殆盡的疾病。」

　　換句話說，治療的方法被淘汰，誰也救不了他。

　　「他是我學長，是我男朋友！」

　　「他有承認嗎？」

　　我攢緊了手，使力甩開了阿坤的控制，往學長逃跑的方向奔去。平時我很討厭這個什麼氣味都能接收到的鼻子，可是學長的味道此刻像指引我方向的路標。

　　不承認也沒關係，我只是不想要再被那種只是責任使然的溫柔對待，只是我一廂情願也好，我也想讓他能依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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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最後在一條死巷找到他。

　　大概是在這種時候，每次找到他都是在這種宛如廢墟的所在，我才會覺得他跟我的成長環境南轅北轍。

　　我是溫室裡的花朵，他是黑暗中的囚徒，如果不是因為課程，我們不應該會有交集。

　　「我以為我跑得很快了呢。」

　　他靠在牆上，左手抹了抹嘴上的血跡，但地上的一小攤血泊讓我無法無視。

　　「學長的味道我分辨的出來。」

　　「也是，你的鼻子靈得跟狗沒兩樣，而且血味一般人也不會有的吧。」他閒話家常的態度讓人不禁想放鬆下來，但狼狽的模樣又與此刻的話音形成了對比。

　　「不用擔心，我知道我的身體狀況。」一縷陽光掃進了本應潮濕的巷內，淺色的髮絲隨著光線閃閃發亮ーー

　　「還不是你剛才說什麼⋯⋯」

　　看起來像是隨時會消失一樣。

　　「老毛病了嘛，但其實不礙事，只是有點嚇人而已。」他說得倒像是得了什麼小感冒一樣，可根本不是這麼回事，卻突然莞爾一笑：「小少爺看起來不相信，是因為沒答應你不對你說謊嗎？」

　　「倒也不是，只是我真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身體糟糕成這樣，而且還是你。」這麼說出來鼻子有點酸楚，他卻沒良心地笑了出來。

　　「好笑嗎？」

　　「你和我以前在街上養的小狗很像。」他牽起我的手，在指尖落下一吻，他似乎變了。

　　「我怎麼可能捨得讓可愛的狗狗難過。」參雜在其中的，那個我不知道的情感正充盈在他的雙眸裡。

　　⋯⋯他不會真把我當成寵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