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 我總算學會了如何去愛
可惜你早已遠去 消失在遠海
後來 終於在眼淚中明白
有些人 一旦錯過就不再」
我關掉廣播。
「安安,不管以後發生什麼事,我們都要一直在一起喔!」
我們是在國小三年級時遇見對方的。
她有一頭波波頭短髮,雖然個子矮矮的,卻超級嗆辣,面對當時幼稚又調皮的男生抬腿就是往對方的生殖器官踢下去。
「要這樣做,懂?」她看著我,語帶疑惑。
畢竟以小學三年級來說,我的個子偏高,身形偏壯,又有個能打架的雙胞胎弟弟,感覺就是個自帶武力值的女戰士,可偏偏一開口,大家就能發現我的懦弱又軟弱。
有些愛欺負人的女同學看我軟弱,就利用我來排擠別人,想鞏固自己在班上的地位。說真的,國小生的思維雖然幼稚,但也不容小覷。
「我們不要理她,走吧!」她牽起我的手,遠離了那些奇怪的女生。
我從小孤僻,她的存在幾乎可以說是我漂流在人世間九年來的唯一的一根浮木。我們形影不離,在那個喜歡互認乾姐姐乾哥哥的年代裡,我叫她「姐姐」,她叫我「妹妹」。而我孤寂的世界裡,似乎逐漸出現了光明。
過了兩年,分班結果出爐,我們又同班了。
我以為我們能夠這樣互相陪伴對方到永遠。
高年級的班導有情緒障礙的問題,是個被教育局認證的不適任老師,但當時年幼的我們只覺得這個老師好可怕,好想逃離她。
所以她在五年級下學期轉學了。
都是這個老師的錯。
我深信不疑。
我好像陷入無止盡的憂鬱了,每天自己一個人到學校,聽老師在全班面前數落她有多沒抗壓性,多不受教,我好想掐死她,掐死這個惡毒的老師。
我媽帶我去看醫生了,而我到現在還在看醫生。
她有透過FB關心我的狀況,我只是告訴她我很好。
儘管有FB可以傳訊息,我還是每個月寫手寫信給她,第一封信是問她留在班上的那些課外讀物怎麼辦?
「送你吧!」她在信裡這麼寫著。
於是,我連她的名字都沒塗掉,一直放在書櫃最顯眼的地方,抬頭一望就能看到的地方。
甚至,我弟弟塗掉她的名字,都被我狠狠罵了一頓。
就在寫信幾個月後,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斷訊了。我和她,只剩下FB的來往。
她考上成淵高中,為了離她近一點,我選了離她很近的靜修女中。
「太好了!這樣放學我們就可以約出來了!」她在IG裡這樣回我。
整整三年,我們都沒約出來。
後來,我去了清華,她則是留在台北讀政大。
我上榜清大那天,她傳訊息來恭喜我。
「也恭喜你考上政大,姐姐。」我由衷為她高興。
過了四個月才已讀。
後來,她去了德國,出發前,她說要見完所有重要的朋友後她才會離開。
我一直在等,等她來找我。
她出國了。
過了兩個月,她回國了,卻確診武漢肺炎。
我趕快在她貼現實動態到IG的第一天傳訊息關心她。
「姐姐你還好嘛!?喉嚨會不會很痛?趕快去買止痛藥!還有喉糖,我那時候吃喉糖很快就好了。」我很焦急,因為我知道真的很不舒服。
過了兩個禮拜,我才收到她的回應。
「謝謝你,安安。你知道有什麼方法可以緩解嗎?」她回應。
她可能沒看到我上面的回覆吧?
於是,我又把上面提到的所有方法再打一遍,總共有兩百個字了吧?只差沒把我吃剩的清冠一號寄給她了。
她到現在還沒已讀。
每次看到她的現實動態又更新她和世界各地的朋友們過著精采的生活,在政大上著多采多姿的課程,還有愛她如寶貝的親人。我的心臟好痛,眼淚在眼眶不停打轉,眼睛很模糊,很刺痛,可是卻流不出來。
她幾乎是我一輩子的心結。
直到我又一次在房間裡流淚時,我媽終於受不了,衝了進來。
「你們已經十二年沒見了。」我媽說。
「十二年,可以改變很多。」
「她或許已經不是你認識的那個筱瑜了。就像你,或許也不是她十二年前認識的那個安安了。」
我媽的話讓我如釋重負。
十二年來,我為她改變,為她失去了世間的陽光,卻一直活在十年前的回憶了。
是時候放下了。
前陣子,我在整理房間的書櫃。
我的書太多了,有些甚至是國小留下來的,該丟了。
無意間翻出了她留下的那兩本課外讀物,上面鉛筆寫下的「5年8班 周筱瑜」早已模糊。
丟掉吧!
(此篇回憶我的國小同窗好友芯瑜,謝謝你十二年前的陪伴,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