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只是個普通人－２

我是自己的地獄，而我也想成為自己的救贖。

彷彿在水面下吹出一個足以容納我們倆的氣泡，在那裡頭我們交換彼此的一切，連肺裡的最後一口氣也給了對方，即使那會讓對方窒息。

「你知道你的病讓我很累嗎？我受不了了，我要離開這個地方。」

我還有什麼我不知道的病嗎？我以為自己每天吃藥已經變得很正常了啊。

現在回想起來才明白，你大概早就看到我那沒有碰到人就會死的病了吧，即使我們之間隔著半個台灣，我的病依然沉重到讓你喘不過氣。

或者我只是一個被玩膩的玩具也說不定。

丟掉褪色的面具後有點不習慣，迎面而來的冷風將我帶離水面，這次的清醒的時間似乎變長了一些。

「沒有那些火苗我也能活下去了　嗎？」

接著重力開始消失，身體飄了起來，來到了沒有空氣的外太空。

向左，再向右，再重新一次，我們一邊漂流一邊四處觀望，而這個世界只有三個方向。看了又看，等了又等，人與人之間不情願地與彼此碰撞，尷尬的搭訕，無關緊要的語詞，在合適的時機默默輕推，利用作用力與反作用力，那剛好的默契讓他們回到更舒適的距離。唯有千分之一的機率會撞上讓自己願意伸出手緊握的人，然而伸出的瞬間或許也會將對方推得更遠也說不定，這個世界的邏輯便是如此。

往右望了望，他如同恆星一般的閃耀著。我矛盾的希望自己在過去的瞬間能發現那光芒下隱藏的不尋常，卻又無可救藥的一次又一次忍不住直視，向他伸出雙手，不論重來幾次都是如此。

我離開家，繼續一年前中斷的生活，不同的是一樓多了台摩托車，床邊多了個呼吸聲。我們的關係僅止於夜晚，白日在路上與他巧遇時，只會克制的與他揮手，便快步離去，即使我多想上前擁抱他也是如此。

「我想我沒有愛上你，我只是把你當成浮木而已。所以你能繼續陪著我嗎？」

像是在比賽一般，我們較勁著誰比較惡劣。一邊飄著一邊勾住彼此的手指，我閉著眼想像他與他人碰撞的瞬間，會記得握緊我的手。

「喔，我要去台北聽表演，朋友幫我約了一個女生跟我一起去。」

安海瑟薇當時正騎往巷口，那是她最後的身影。

我後來發現自己的病有個症狀，碰不到人的時候，又剛好被某部作品刺激到時，我會不由自主的想和他們一起離開，這聽起來該有多荒唐。然而現實永遠只會更荒唐。

橫越四分之一個台灣的距離，違抗太空中的定律，他們強硬遞給我氧氣罩的瞬間我才發現，自己原來還有點懷念呼吸的感覺。

最後那個指節鬆開的瞬間發生得很突然，我也沒想過會是自己鬆開的。

他只是一如既往的試圖將慾望送入，只是比平常更急迫了點，只是在這之前也多了幾次類似的事情而已，只是　很痛而已。

用力推開他之後的生活比想像中還更平淡，沒有像預期一般眼中只剩如膠捲的黑白畫面，卻也並不如想像一樣的暢快自由，終歸是失去了曾經賴以為生的浮木啊。我以為他會成為我這不知名疾病的終點，我以為自己會開始心甘情願的獨自在太空中享受漂流的時光。

然而我的病還是沒有減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