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8月4日星期天傍晚,當全國都守在電視機前,等著觀看巴黎奧運羽球男雙金牌戰,為李洋和王麒麟加油,我卻因為前置胎盤再度出血不止,而被緊急送進開刀房,讓僅32週大的寶寶提早降落地球。
在此之前,我已經安胎長達53天。
寶寶預產期在9月底,原本計畫好工作到9月中旬再優雅生產,沒想到6月時突如其來的出血,讓一切都變了調。由於我這胎是最嚴重的「完全性前置胎盤」,無預警出血可能會危及到我和寶寶的生命,不可掉以輕心,而且懷孕越後期的風險越大,因此,為了保護我倆的健康,我立刻暫停工作,取消所有行程,每天維持最低活動量的生活,有種回到Covid-19隔離的感覺。
突然多了好多假期,一開始覺得實在太棒了!我的唯一目標是照顧好自己和寶寶,因此可以每天睡到自然醒,自由地寫文章和追劇,出一張嘴請家人代勞,這真是我這輩子最接近公主的時刻。
可惜日子一長,每天只能在家看著窗外的日出日落,不能外出、不能從事我喜愛的活動,心情難免憂鬱起來。但最讓我難受的是,就算做到這樣了,陰道還是會不時出血,醫生說前置胎盤就是如此麻煩,一點拉扯都可能造成出血,孕婦只能盡量減少活動來避免。
那段期間,感覺大家雙眼都關注著我的一舉一動,讓我承受了很大的心理壓力;上廁所也成了煎熬,因為深怕看到衛生棉上有血,那些血跡好像在暗示著我不是稱職的媽媽,我沒有能力保護好肚子裡的寶寶,才會讓他在一個不完美的環境長大。
就這樣,一路膽戰心驚地從24週安胎到31週,原本期待至少安到寶寶足月,萬萬沒想到從31週開始劇情急轉直下,我不但解鎖了坐救護車的經驗,體會到所謂「完全臥床」安胎的痛苦,還在一眨眼間,就成了1649克、僅兩個巴掌大小嬰兒的媽媽。
回首這段歷時53天的安胎和生產經過,至今仍覺得如夢似幻,要不是住院時有留下流水帳記錄,真的會忘記那些辛苦的片段,腦裡只有現在寶寶活潑可愛的樣子。(聽說這是生物的特性,讓媽媽變得健忘,她才會願意生下一胎,生物才能繁衍下去)
我想,這麼特別的經歷,未來應該很難再體會一次了,因此趁著記憶猶新,紀錄下這段我與寶寶的共同冒險,希望他經歷了這麼不平凡的出生後,未來的人生能一路平坦;只要他能健康、快樂地長大,就是我最大的心願了。
也將這個過程分享給正在安胎的媽媽,這是一段有點孤單的旅程,畢竟寶寶在媽媽的肚子裡,雖然身邊的人能夠給予關心與照顧,但媽媽身體和心理承受的壓力,旁人很難去分擔。因此,有負面情緒是正常的,只要盡己所能,聽從醫生的建議,讓寶寶自己決定要何時出來,不管如何,我們都是最棒的媽媽!
7/29 (一)31+1週
早上7點在床上時,感覺有分泌物流出陰道,可是一直沒流出來,所以下床上廁所查看,沒想到血量直接爆表,滴在地板上,是比之前還多的出血,緊急叫救護車去馬偕醫院。
躺在救護車的病床上,聽著歐伊歐伊的鳴笛聲,眼前只有天花板的景象,想起當時大寶也是這樣被送去醫院急救的,眼淚不禁流下來。
住進在待產室,需完全臥床安胎,肚子裝上監測儀器,所以吃喝拉撒睡都要在床上解決。後悔昨天沒洗頭,接下來要頂著這顆油頭過好久生活了,雖然安胎沒有活動,頭其實不太會癢。
打了第一劑類固醇,促進寶寶肺泡成熟;打了硫酸鎂的點滴,保護寶寶神經發展。
半夜2點護理師說我有宮縮,給我口服了兩顆安胎藥Adalat ,同時要我解尿看看是否改善。清晨6點多護理師查房,說我還是10~12分鐘有小宮縮,只是我都沒感覺。
早上出血量多,內診看子宮頸沒開,應該是半夜宮縮拉扯到血管導致。
主治醫師查房,評估我如果狀況穩定一點,可以回家或轉去病房安胎。因為家裡離馬偕太遠,怕大出血有危險,所以我應該會繼續住院安胎到生,只是希望能到安胎病房,至少大小便能自理。
打第二劑類固醇,持續打硫酸鎂。硫酸鎂的副作用,面潮紅、身體發熱、噁心想吐,沒什麼胃口進食,加上臥床沒有排便,肚子脹得不舒服。
安胎的日子目標很明確,希望寶寶能待到足月生產,但是眼前每一步被縮得好小,心裡只想著:兩小時後我要解尿,今天要試著便便,明天要打類固醇,其實不敢多想,這樣被囚在床上的生活,怎麼從2天放大到讓寶寶足月的45天。
半夜2點發現宮縮頻繁,起床解尿看是否改善,但3點半發現還是有宮縮,所以口服兩顆Adalat。
我向護理師反應胎動變少,住院醫師推超音波儀器來確認寶寶狀況,心跳的確比較平,觀察半小時的肺部呼吸運動(橫隔膜是否有上下移動,不是真的用來呼吸),發現沒有動作,所以之後要再多觀察。掃超音波看了快一小時。
4點多再解尿一次,吃完Adalat宮縮有變少了。6點開始護理師進來量血壓、沖洗會陰、給藥…沒辦法睡覺了。
今天未再出血。主治醫師查房時說,因為硫酸鎂會讓寶寶的活力下降,今天下調劑量(25ml/hr降至20ml/hr),若有頻繁宮縮再含Adalat口服錠。在待產室多觀察一天,若穩定再讓我轉去一般病房。
打了三天的點滴,身體渾身不舒服,不知這樣的日子要持續多久,所以晚上心靈脆弱,忍不住哭哭。
因為硫酸鎂讓我心悸、呼吸費力,所以裝上氧氣罩來幫助呼吸;口含Adalat 讓我變低血壓(80幾/40幾),所以加打生理食鹽水。
早上主治醫師查房說,因為硫酸鎂會讓我很不舒服,媽媽如果狀況不好,寶寶也不會好,因此停了硫酸鎂,改成口服的Adalat,六小時吃兩顆。
今天終於可以轉一般病房了,目前這兩天都沒有出血,希望能持續,如果之後還是有出血,寶寶可能就要提前生出來了。目標希望34週以後生產。
便秘第五天,每天護理師都會來問是否解便,問到我快變成最難解便的孕婦。結果聽到能轉病房太開心,費盡吃奶力氣,終於第一次在床上解便了!
轉到病房後,晚上又大出血,但內診看來應該是舊血,因為子宮頸沒有開。主治醫師建議我們用看看安胎屆的愛馬仕「孕保寧」(沒什麼副作用的安胎藥,但價格較昂貴且需自費,大約一天一萬元),觀察兩三天,如果還是持續出血,對我和寶寶都不好(尤其寶寶,因為媽媽身體的總血量比較多),就要考慮32週提前剖腹出來。
半夜宮縮頻繁,為了緩解要每隔兩三小時排一次尿,幾乎不能睡覺,早上起來確認沒有出血,都有種「昨天是平安夜」的解脫感。
預約了住院洗頭服務,花400元換得一頭舒爽乾淨的頭髮。洗頭阿姨手勁很大,頭皮有點疼,因為阿姨說病人通常都很久沒洗頭,頭皮很癢,所以她預設都要抓很大力。
媽媽回家,換婆婆來醫院照顧我。
原本前一天請媽媽幫我買了紙尿褲,這樣半夜就不用麻煩婆婆拿尿桶了,結果穿著紙尿褲卻尿不出來,只好還是麻煩婆婆。
今天因為沒有出血,所以孕保寧的劑量從8調降到6,繼續觀察兩天。
隔壁床產婦的先生鼾聲如雷,半夜查房時護理師還問我要不要耳塞,殊不知我已經戴了耳塞還是隔絕不了,真的無法入睡。幸好他們中午就出院了,週末通常也不會收住院,我應該可以享受清淨的週末。
獨享單人房,昨晚一覺好眠。住院一週以來終於好好洗臉、擦澡,好舒服。
原本一切平靜,結果下午2點半突然又出血,量沒有之前多,但還是請護理師來裝胎心音跟宮縮監測。後來還是持續出血,而且量變多了,所以請住院醫師內診檢查。
主治醫師指示將孕保寧的劑量從6調回8,然後提早抽血檢查驗血紅素(因為前置胎盤開刀有大出血的可能),禁食禁水做剖腹準備。
自從下午出血後,幾乎都躺在床上看劇不敢亂動,但晚上8點仍持續出血。值班醫師再次內診,發現我還是緩緩在滲血,這種狀況可能整晚都不會停了。
由於目前超音波看來寶寶沒有危急,主治醫師說乾脆在我和寶寶都沒有危急的時候,將寶寶生出來。
晚上8點多開始簽署同意書、插尿管……做開刀準備。
21:15 進開刀房。
21:54 寶寶出生,體重1649克,有讓我看一眼才送去加護病房。寶寶真的好小好小一隻,好心疼。
慶幸的是母子均安,手術過程沒有大出血,失血量約800 cc,手術前後我驗血的血紅素由9.8降到9.3,所以事前預備的血袋沒有用到。
到恢復室待了一個多小時,到00:30才出去,讓所有人都很擔心是不是手術遇到什麼問題,據說是因為那時全院只有一個護送,要等她過來護送我回病房,所以才等那麼久。
整晚每兩小時要來量血壓、體溫跟檢查宮縮,以避免產後8小時內發生大出血。壓肚子檢查好痛,整夜幾乎沒辦法睡覺。護理師早午晚來沖洗會陰部3次,等拔尿管後就換自己用沖洗瓶沖洗。
醫生早上來換傷口貼布。因為我前一胎的疤痕有蠻嚴重的增生,因此這胎傷口縫合時,醫生幫我把筋膜、皮下組織等縫得比較密合,以免再產生疤痕增生。
前晚麻醉的藥效還沒退,頭部暈眩、全身無力、噁心想吐,直到下午全身都軟趴趴,只能躺在床上一直睡覺,感覺生第一胎的時候沒那麼難受。
晚上開始試著坐直一點,已空腹超過24小時,嘗試進食柳橙汁和燕窩。
先生去加護病房探視寶寶,說他呼吸狀況有越來越穩定,寶寶很努力喔!
今天試著擠奶,左乳有一滴奶,右乳目前還沒有產出。
早上六點拔尿管,舒服多了。
因為打針的地方到期,如果要繼續使用止痛藥,要再扎針,所以決定提前停掉止痛藥。身上沒有管路,可以站起來走路,輕盈許多,身體終於回到自己的了。
開始擠母奶,配影集擠了三根金黃疫苗給寶寶喝。
第一次去加護病房看寶寶,他的眉宇跟老大出生時頗相似,好多回憶湧現。今天寶寶活力滿滿,腳一直踢,但因為早產,有時候睡太熟忘記呼吸會掉心跳,所以加了自費的咖啡因。
婆婆回家,換媽媽來照顧我。
8/7(三)產後第三天
開始漲奶,三個多小時就要擠奶,每次的奶量衝上40cc,時間一到胸部就會開始自動滴奶。因為寶寶現在還吃不好,主要營養來源是營養針,所以買了母乳儲存袋把母奶冷凍起來,等他長大一點再喝。
產後荷爾蒙作祟,講話講一講就三秒掉眼淚。
8/8(四)產後第四天
每兩三個小時就開始滴奶,尤其聽到對面房間的嬰兒哭聲,奶水更是直接滴滴答答流。每次產量40cc。
兒科醫師說,寶寶早上腹脹去通便,結果發現他滿肚子大便,不知道是不是跟我一樣有便秘體質?
醫師今天來幫我傷口換藥,換貼防水除疤貼布,明天終於就能洗澡了!
8/9(五)產後第五天
離開住了12天的醫院,入住月子中心。
能夠好好吃飯、好好洗澡、好好睡覺的生活,真是太美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