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七年五月
春天的蘇州城，儘管天氣已經漸暖 早晚卻依舊有些涼意
顧易中披著外衣 坐在書桌前
「不知道海··書娟現在可好···」 轉過頭看向窗外林書娟最喜愛的一盆海棠花
書娟剛走的時候 顧易中還怕照顧不好它 但出乎他意料的 這花耐寒 堅毅
不需要顧易中費心打理 自己就開的很好
顧易中垂下眼眸 心想書娟就如這盆海棠花吧 就算離了誰 也一樣能過得很好
思緒至此 顧易中伸手從一堆建築書里拿起一疊信紙在桌上展開
抬頭看了一眼桌前的搖椅 書娟離開前總會坐在這搖椅上
他忙活著情報工作 她則在一旁看看報紙 有時跟他講講她在牌桌上聽到哪個太太隨口一提的小事
不得不說 書娟很聰明 一些旁人聽來無足輕重的事情 她總是能敏銳的察覺到其中關鍵
再一字不差的回來告訴他 兩個人一起分析 得出結論
「我好想你 書娟」
顧易中拿起手邊的鋼筆 這不是肖若彤送他的那支
書娟離開的那一刻 他弄清楚自己心意的那一刻起
那支鋼筆就被顧易中埋在後山裡 既是悼念肖若彤 也是給他們年少時的愛情畫一個句號
「致尊敬的林書娟小姐」
顧易中輕嘆口氣 嘴裡念叨著“明明是愛妻···”
罷了
「見字如面
距上次寫信已是一周了 並非是我偷懶 只是最近營造社事務繁忙 東洋人剛被趕出蘇州不久 古籍資料雜亂無章 我和表哥每日都忙著整理歸檔 這樣的日子雖然忙綠 但卻是打從心底的喜歡
而且我也想趁你不在的時候多做些工作 這樣你回來的時候才能空出時間陪你
想想成婚五年 我這個做丈夫的都不曾帶你到什麼地方去玩過···
對了 街口新開了家糕點鋪子 那梅花糕看著不錯 我想你應該愛吃
前兩天在李裁縫那尋到一匹絲繡 是水藍色的 和你很是相配 若你回來時是夏天 剛好能為你做一身新的旗袍
軍生這周把徐志摩先生的《再別康橋》讀了一遍 問我這詩怎麼解 這孩子和你一樣 話里有話 鬼精靈著呢
書娟 我無一日不在思念記掛你 擔心你在外面不懂得照顧自己 擔心你遇到歹人還擔心你不再回來了 我從未看輕你 是我··是我離不了你」
寫到這裡 顧易中已然眼眶泛紅
「你看 我又囉哩囉嗦了一大堆 但你切莫掛心 我們都很好 我和軍生會在顧園等你回家
你說想去長沙和重慶 不知現在到哪裡了 想來南方該比蘇州暖和些罷 你身子弱 不能大意 早晚添衣 善自珍重 盼君歸」
顧易中 民國三十六年五月八日
把筆帽合上 顧易中又拿出信封 將剛寫好的信仔細對折 小心翼翼的裝進信封 再用膠水封口
手指輕輕的在這封信上摩挲 身邊的蠟燭發出燃燒時的噼啪聲
「該睡了」
拉開右邊的抽屜 仔細看看 裡面大約有著好幾十封信的樣子 顧易中抬手 將信放了進去
起身關掉台燈 拿起燭台 向臥室走去
月光搖曳 拉出他長長的影子 如同他對書娟的思念一般…
何當共剪西窗燭 卻話巴山夜雨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