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7年11月,舒伯特的人生已進入了最後寒冬。
走入最後的晚冬,這時舒伯特的身體狀況已到最差的狀況。拜梅毒之賜,他的頭髮幾乎掉光、軟組織和骨骼也慢慢損壞,虛弱的心常感到灼痛,連走路都相當困難。
這時的他,在想什麼?
他仍然抱著那個和偶像大文豪歌德,見上一面的願望。年輕時的他曾經把《魔王》寄給歌德看,苦等歌德回應,消息卻從此石沉大海。
他不知道的是,歌德是否喜歡這樣的自己。生命最困頓的時分,他只好自己這樣安慰自己,「肯定是歌德太忙了吧」,或是「陰錯陽差,歌德根本沒有收到樂譜」。
但實情則是,歌德覺得舒伯特不過是個毛頭小子,他譜的曲子和自己寫的偉大詩歌哪能相提並論。他不是不喜歡,他是聽了直搖頭。
要等到多年後,歌德偶然造訪朋友家,聽到一首令他感動萬分的曲子,他好奇地問旁人是誰作曲的,他才大驚是作曲家舒伯特,立即興起了惜才的想法。可惜那時舒伯特早就過世3年了。
貧病交迫、被歌德遺忘、作品也僅僅在朋友圈流傳的舒伯特,照理說應該早就放棄了創作才對,但他卻選擇了一條幾乎不可能的路。
憑藉著強大的意志,他寫了生命中最不凡的作品:讓孟德爾頌和舒曼啜泣的《偉大》交響曲、讓時間足以凝結的第21號鋼琴奏鳴曲D.960,以及這一首恰如其分、道盡生命無限蒼涼的《#冬之旅》。
或許你從來沒有完整聽過《冬之旅》,但你肯定聽說這裡面有一首知名〈#菩提樹〉,甚至出現你幼年時小學的唱遊課本。儘管小學課本的〈菩提樹〉早就被民謠化了,歌詞也被更動,但完全無損於你幼年時剛聽到這首曲子時,內心是如何懵懵懂懂、被撞出一塊瘀青的。
那時的你不知道誰是舒伯特,更不知道其實舒伯特的菩提樹其實是椴樹,但當你聽到這首曲子,縱然缺乏相應的生命經驗,也能感受到那是一位遠途的遊子,看見了熟悉的老樹,希望能夠在它下面稍稍喘息的悲傷感觸
而這不正是當時舒伯特的生命寫照嗎?已經是人生最後一哩路了,他仍然在茫茫的雪地裡,冀索著一點點的星光指引;雙足已經快要走不下去了,他仍然期待大雪紛飛之後,腳踏的土地下,會埋藏著一顆在春天發芽的種子。
是的,直到最後一刻,舒伯特也沒有放棄對生命的盼望。
是的,那怕死亡就在屋外敲著急促的門,他也要用一首首顫抖的靈魂之歌,回應死亡的召喚。
是這樣的《冬之旅》,提醒了我們萬物消亡的必然;也是這樣的《冬之旅》,提醒我們生命的不朽,在於死亡被溫柔地消解了,一如大雪之消融,是因為春天的第一道陽光。
這是一封獻給生命的終極情書,難怪英國作曲家布列頓將《冬之旅》與巴哈《B小調彌撒》譽為「西方音樂的顛峰」。旋律也許哀傷低迴,但在那「冰凍的眼淚」下,閃回的是不滅的愛與希望。而他自己和戀人男高音皮爾斯的本曲錄音,曾被企鵝評鑑選為三星帶花。
或許最多人推崇的《冬之旅》版本,是男中音費雪狄斯考和他的長年夥伴傑拉德摩爾的演奏。但《冬之旅》原本就是寫給男高音和鋼琴的。如果要重現舒伯特生命的最後靈魂風景,我總認為聽男高音如皮爾斯的詮釋,比較對味。
這就是為何當我知道男高音 #普列加迪恩 11月要來臺獻聲舒伯特的三大歌曲集,會如此興奮。
普列加迪恩將自己視為舒伯特藝術歌曲的推手。他說「這些曲子除了欲望、哀傷、愛、恨等日常情感外,還探討了更深層的掙扎、凋零、獨自面對死亡等議題。這些情感很難在現實生活中美化,但在舒伯特的音樂中,聽眾卻得以沉浸其中,並與自身的內心經驗碰撞,將這些充滿重量的情緒從記憶中昇華釋放。」
身為德奧藝術歌曲的權威,普列加迪恩至今錄製超過150張專輯,囊括法國金音叉獎、坎城古典獎、荷蘭愛迪生獎等無數國際古典專輯獎項。他的合作對象包括柏林愛樂、維也納愛樂、法國廣播愛樂、波士頓交響等全球一流樂團,並與巴倫波因、提勒曼等指揮大師合作無間。
我是舒伯特的超級樂迷,好開心看見普列加迪恩將攜手合作超過30年的鋼琴家基斯(Michael Gees)於11月首次登台。兩人將於4日、6日在臺北國家音樂廳分別獻上舒伯特的《冬之旅》及《天鵝之歌》,並於2日在屏東演藝廳呈現《美麗的磨坊少女》。
縱然沒有貝多芬抗爭的主題,也沒有馬勒那種「發出比擬宇宙運轉」的聲響,舒伯特曠遠的精神世界,始終更貼近東方禪學的祕境,那是「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如來」的富嶽百景。靜水流深,那怕世界再大再寂寥,也要讓舒伯特的音樂接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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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者-舒伯特《天鵝之歌》與馬勒《旅人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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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盡頭-舒伯特《冬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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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南國音樂節─《舒伯特聯篇歌曲─美麗的磨坊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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