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智波斑木然杵在原地,就連眼球被挖出也毫無知覺。
千鳥的鳴響和群眾的歡呼此起彼落,一代梟雄的慘烈敗北震驚了聯軍的所有人。
佐助成功奪取了斑的左眼輪迴眼,染血的指尖正準備挖出另一隻眼睛,卻被一抹神出鬼沒的黑影阻斷了行動。
從地底竄出的黑絕就像來去自如的陰影,他攀附並融入斑的右半邊身體,解除其身上的千鳥流,讓斑從被麻痺而動彈不得的窘境中解脫。
黑絕的嘴角勾起詭譎的弧度,猶如一把銳利的彎刀,幾乎快要往上刺進輪迴眼。被黑絕控制的斑彷彿帶著半邊的黑色小丑面具,在猶疑與茫然之中聆聽黑絕字字句句的慫恿。
「你的理想就快要成真了啊!千萬不能再拖時間了!堂堂宇智波斑怎麼可以敗給一個十幾歲的小鬼?全世界都知道你不可能只有這點實力,你絕對不能因為他長得像你弟弟就手下留情!難道你要看著我們的努力全都付諸東流嗎?難道你要放任這個世界繼續腐敗不堪嗎?」
「……呵,怎麼可能呢?就算只剩一隻輪迴眼,我照樣能發動無限月讀。」
原本中了別天神而精神恍惚的斑立時恢復一如既往的猖狂,失去一隻輪迴眼的他摀著鮮血淋漓的空洞眼眶繼續奮戰。然而他的對手已經不是佐助,而是毅然決然開啟八門遁甲「死門」的邁特凱。至於深諳明哲保身的黑絕,似乎嗅到了一股不太妙的預感,倉皇地逃離斑的身體,再悄悄隱沒至無人能察覺的暗處。
「快去移植眼睛吧,我來對付宇智波斑。」邁特凱背對佐助,伸長手臂豎起招牌的大拇指。
「凱老師!」邁特凱的愛徒李洛克激動流下熱血的男兒淚,「真的到了一定要開死門的時候了嗎?凱老師,我、我還沒準備好說再見……」
「李,不要露出這種喪氣的表情,笑著看我給你上的最後一課吧!」邁特凱露齒一笑,門牙反映耀眼的閃光。
「我知道了,凱老師!我會一輩子記住的!」李洛克的眼淚已匯集成兩道壯觀的瀑布。
初識時還暗自揶揄這對師徒奇葩的濃眉和歌頌熱血的傻勁,如今佐助怔怔凝望邁特凱從容就義的背影,手裡握著溫熱的輪迴眼,再也說不出任何一句話,取而代之的是滿懷的敬意。
「第八門,死門,開——」
邁特凱的查克拉登時化作傾盆血雨,鮮紅蒸氣儼然形成一條張開血盆大口的巨龍,強勁的衝擊波扭曲了空間,斑幾乎沒有還手的能力,直接被捶進爆裂的地底。就連遠處的輪墓分身都被強風吹倒,再也站不起來,完全無法保護斑的本體。
雖然邁特凱一腳踢碎斑的胸骨,但他自己的右腿也被極強的反作用力粉碎。
死門的代價昭然若揭,佐助不忍回頭目睹,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踏著沉重的步伐行至大蛇丸和鷹小隊成員面前。
「佐助,要幫你叫醒她嗎?」大蛇丸似笑非笑,指向躺在綱手懷中的小櫻,醫療中心的指揮者,曾經為佐助移植萬花筒寫輪眼,此時中了催眠瞳術而昏迷不醒。
「不必,要是她醒來絕對會礙事。」萬一她醒來再度冒死施展禁術怎麼辦?說不定還會傻傻為他擋刀而送了一條命。他太清楚她的倔強、不服輸、犧牲奉獻和不求回報的義無反顧,無論他怎麼勸說都是徒勞無功,因此只能採取極端手段,以免讓她再度涉險。
「好久沒親自開刀了呢……那現在就開始吧!」戰場情勢瞬息萬變,移植手術事不宜遲。這場輪迴眼移植手術由大蛇丸操刀、鷹小隊輔佐。
眾人以最快的效率完成輪迴眼移植,手術相當成功,沒有任何排斥現象。輪迴眼更換了宿主,瞳術也跟著改變。原宿主宇智波斑獨有的瞳術是輪墓邊獄,而佐助獲得的最新輪迴眼瞳術則是「天手力」。
天手力的效果和飛雷神之術類似,能夠瞬間交換兩個物體的位置,或是讓自己和特定物體交換。想藉由天手力達到瞬移,不需要事先留下印記,但限制是必須看見物體的確切位置,因此存在距離限制;反觀飛雷神之術只要有印記即可瞬移,無論是否看見,無論距離多遠,效果都是絕對存在的。
佐助緩緩睜開左眼輪迴眼,踏過血色蒸氣氤氳的道路,重返前線繼續和斑戰鬥,此時邁特凱已淪為一具焦屍,直竄天際的黑煙猶如生前熱血沸騰的淚水,依然在歌頌無悔的青春。
斑的身軀被邁特凱重創,口中不停湧出鮮血,但他的意識仍沉浸於瘋狂狀態,隨即一個猛力的迴旋踢踹掉了佐助手裡的草薙劍。
佐助臨危不亂,朝著無人的方向發動千鳥,再將眼前的空氣和斑交換。
然而這次動彈不得的人不再是斑,而是佐助自己。
失去一隻輪迴眼的斑,輪墓分身從四個減為兩個,一個負責擋住千鳥,一個負責掐住黑髮少年的頸脖。佐助的輪迴眼不具備輪墓邊獄的瞳術,故此無法看透輪墓分身的行蹤。在後勤輔助的寧次雖然瞥見輪墓分身高速移動,卻也來不及用暗號告知佐助。
「你的瞳術我見過。」斑強忍內臟破裂的疼痛雲淡風輕說道,輪迴眼反映冰冷的光芒,「雖然你很像一個人,但我現在也自身難保,沒有時間繼續陪你玩了。」
佐助被牢牢定格在半空中,呼吸困難的他再也無法發動任何攻擊。斑順勢撿起地上的草薙劍,狠狠捅穿他的心臟再迅速抽出染血的劍身。汨汨鮮血從佐助的心口一路流淌至腹部、雙腿、腳尖,最後如紅色的雪點滴落在地面。
輪墓分身憑空消失,回到斑的本體,佐助因此陡然摔落至淌滿鮮血的岩地。
趴倒在地的佐助咬牙硬撐,使盡全力想往前挪一步卻無能為力,就連喘息的力氣都在一點一滴流逝。
佐助的心跳越來越微弱,最後停止跳動,先前讓小櫻昏迷的瞳術也跟著失效。
「佐助君!佐助君在哪?」
「小櫻……他已經……」綱手欲言又止。
小櫻反射性地搖頭,「不、不會的!不可能!佐助君不可能就這樣死掉!」
兩人之間的距離相當遙遠,彷彿隔了一條生死的鴻溝,少女飛奔過去的每一步都像踏在血淋淋的尖刺上。
「這次,你不能再阻止我了。」百豪咒印再度蔓延,淚水沾不溼的黑線縈繞著顫抖的雙手,兩條粉色細線在身邊高速旋轉,「我已經失去鳴人,不能再失去你了!」
從前,我總是看著你們的背影;如今,我竟然只能看著你們的屍體。少女潸然淚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竭盡全力施展創造再生,只盼用自己的命讓佐助恢復心跳。
粉髮少女最終耗盡了查克拉,此生細胞分裂的次數頓然歸零。
——我,死了嗎?
和十二歲那年在波之國的假死不同,這一次,沒有人抱著他悲泣,也沒有淚水滴在臉上,更沒有擁抱傳來的溫度。
意識如墜黑霧,厚重得令人窒息。痛苦不再尖銳,取而代之的是滲入骨髓的空虛,仿佛世界的一切都遠離他,任他如何伸手,卻觸之不及。
他感受不到鳴人和小櫻的查克拉了,就連自己殘存的查克拉也徹底消散。
少年竟感到有點慶幸,能夠和他們共赴黃泉,誰都不必承受失去的痛楚。
但這種僥倖並未停留太久。
他不再是僥倖逃過一劫的倖存者,卻依舊無法逃脫殘酷的命運:無力保護重要的人。
擁有後又失去的悲劇,無力保護他人的悲劇,無數次重演在他眼前。這份宿命如同深淵中的黑洞,無論如何掙扎,都無法逃離。
「我這一生,還真是失敗……」
他的聲音在黑暗中渺小得幾乎聽不見,卻真切地撕裂著自己的靈魂。
心口的痛覺漸漸消散,身體彷彿羽毛般輕盈,飄浮於無邊無際的夜色之中。他抓不住任何東西,也觸不到任何人。廣袤的幽暗之中,只有自己一個人,飄向未知的遠方。
「我到底能夠保護什麼?」
他不再掩飾內心的徬徨與悔恨,這一瞬間,他看到的並非死亡,而是一片絕對的虛無。
「櫻,鳴人……」他輕喚著他們的名字,聲音微弱得近乎消散,這是他最後的牽掛,也是他無法跨越的痛楚。
漆黑的宇宙無窮無盡,只有孤獨與他為伴。
他無法回頭,無法再抓住他們的手。所有的錯誤、所有的痛苦,最終凝結成一種深不可測的無助,壓得他透不過氣。
他早有心理準備,無論生或死,他都是一個人,哪怕是和最重要的人一起死去,結果都是一樣的。
就連哥哥和父母的影子,也未曾浮現在這片深淵中。
比死亡更痛苦的是孤獨,比孤獨更可怕的是死後永無止境的孤獨。
原來,這才是地獄——永遠都無法逃離的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