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台中地標！從軍民合用機場，變成水湳經貿園區！號稱「眺望台灣海峽」的台灣塔，為何依舊無法動工？

如果要選出一個，最具代表性的台中地標，你心中會浮現哪棟建築物呢？這座十多年前提出、預計蓋在現今水湳經貿園區的台灣塔，可能會是當時許多人寄予厚望的選項。但直到現在，這棟建築不僅完全沒有動工跡象，整體計畫內容也隨著不同時間、更改非常多次。

究竟台灣塔的計畫還存不存在？現在有甚麼新消息？以及台灣塔坐落的水湳經貿園區，是怎麼從一座機場，變成現在擁有許多重大建設的樣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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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湳經貿園區

台灣塔坐落的水湳經貿園區，其實跟台中整體都市發展，以及時空背景兩大因素有關，而水湳經貿園區的實際範圍，是在西屯區與北屯區交界處，也就是塗上黃色區塊的範圍，同時還有外圍的兩個區域，總面積來到約253.34公頃，可說是相當廣闊。

從現況來看，在市區附近冒出面積廣大的園區，而且還在初期發展階段、建築數量不多，就代表這片土地，一定涉及既龐大又重要的計劃，否則依照都市發展的特性，這邊早就跟台中其他地方一樣，被許多建築占滿了。

沒錯，在水湳經貿園區成立前，這裡其實是一座機場，同時從2012年正式結束航空用途起算，水湳機場運作超過70年之久，最早最早能追朔到日本時代、大約在1940年建造完成，而根據美軍在二戰期間所拍攝的情報資料，1944年的水湳機場，屬於南北略寬的長方形，東南邊是兵舍與各種附屬設施所在地。

如果把機場範圍對照到現在的街道，四周分別是文華路、河南路二段與中平路，界線可說是相當明顯，甚至整個機場後期還因應戰爭需求，再度往北延伸，變成飛機起降的跑道。更特別的是，機場西北邊有條圓型疏散道，目的是在機場遭到轟炸的時候，能快速疏散跑道上的飛機，成為水湳機場最明顯的辨識標誌。

同時從2002年、也就是經貿園區動工前的衛星影像來看，其實還能看到這條疏散道，後來似乎變成了一般道路使用，而且整個圓弧狀都還能辨識出來，可說是留存將近70年的歷史痕跡，但後續消失在重劃工程中，只剩下國家中山科學研究院東側，似乎還有一點點路段保存下來。

而關於戰爭更寫實的紀錄，則是美軍在1945年1月執行的轟炸任務，根據行動路線圖，當時飛機的飛行方向，大概是從機場東北邊接近後，在現今陳平國小附近上空轉往西南，隨後瞄準機場東南邊的兵舍與附屬設施、投下炸彈，完成後轉往東邊飛離，而這幾張照片，則是美軍在行動過程中拍攝下的紀錄，甚至還有幾張照片相當清晰。

被廢除的水湳機場

在戰爭結束後，水湳機場由空軍第三飛機製造廠接收，後續則是改組，讓機場與周遭區域，成為飛行製造與試飛的重要基地，尤其台灣自行生產製造的軍用飛機，都跟水湳機場有密切的關連，甚至從附近座落的漢翔公司台中廠區、以及國家中山科學研究院航空研究所，就能略知一二。

而除了軍事使用，後續水湳機場也在1970年代初期，劃定民航區、設立候機室，成為軍民合用機場，並且因應起降架次的增加，在1996年升格成臺中航空站，在高鐵2007年正式通車前，一直是台中往返其他縣市，最快速的交通方式，甚至在1997年，還創下載客量180萬人次的高峰。而當時的航廈主要設在偏東北邊，也就是現今中科路與經貿七路路口。

而在這個盛況的背後，其實水湳機場搬遷計畫，當時已經箭在弦上，甚至早在1970年代末期，就曾經有民意代表提出。那我自己是在1989年、省政府回覆議會的質詢中，找到當時政府對於「水湳與清泉崗機場合併」這項提案的明確看法。

簡單來說，相較於後期地同意合併，這時候的中央政府是站在比較反對的立場，原因是當時考量南北兩邊，已經有高雄與中正(現今桃園)兩座國際機場，加上高速公路連結下，交通已經相當便捷，以及高雄從1968年改成國際機場後，儘管過了20多年，不管是國際航線，還是客貨運量與機場使用率，一直沒有起色，擔心中部也成立國際機場後，會碰到一模一樣的困境，因此持續暫緩計畫推動。

最終是直到2002年，以政府的說法是「配合國家發展重點計畫，設立中部國際機場政策」，確立水湳機場走向廢除，與清泉崗合併的命運，同時在2004年結束民航業務、2007年由國防部移交台中市政府，隨即展開經貿園區計畫。但對於如此重大的改動，整體進度相較於現在許多計畫，進展可說是相當快速，尤其在討論機場是否遷建的當下，其實各界有許多不同的想法。

在1999年所召開的會議中，國軍單位相當關注機場遷移後，對於國防安全所造成的影響，而當中牽涉到的問題，包括完整的軍機場不足、軍民航線衝突等等，因此希望暫緩計畫。同時經過調查，水湳地區民眾支持遷建比例為55%，清泉崗地區則只有43%，存在不小差距，甚至當時尚未合併的台中市與台中縣政府，雙方態度也不太一致，而其中一個原因跟禁限建有很大的關係。

對於經貿園區的美好想像

也就是從地圖來看，當時水湳機場的禁限建範圍，涵蓋了現在的台中洲際棒球場、台中巨蛋、自然科學博物館、七期、中科台中園區與東海大學東側，整個範圍相當廣闊，對於還沒縣市合併的當下來說，機場對於台中市影響相當巨大，再加上台灣從1975年後，大量人口遷進都市，讓原本機場附近的農田出現許多建築，或許都成為水湳機場，後續不得不遷移的原因之一。

在水湳機場正式廢除後，許多人開始對這塊地有了無限的想像，其實也的確有它的道理啦，畢竟如果要規畫出完整的區域發展藍圖，大面積土地絕對是首要條件，信義計畫區也是由國防部所釋出的完整地塊，經過多年發展後，才有今天的規模。而根據當時的都市計畫，水湳經貿園區主要分成5大區塊，分別有住宅、文化商業、創新研究、國際經貿園區與中央生態公園，其中面積以貫穿園區的中央公園最大，不僅增加台中市的綠地面積，也希望在這裡生活工作的居民，能有多接觸綠地的機會。

除了公園，整個園區還規劃有飯店、轉運中心、會展中心、購物中心、巨蛋、台灣塔，當中除了台灣塔位於南邊外，其餘大部分的建設都位於北方，希望能形成一個大型多功能綜合開發區，也是水湳經貿園區的名稱來由，而位於南邊的台灣塔則跟北邊園區形成對照。把當時的規劃，跟現在眾多正在興建中的建設相互對比，其實大部分的建設沒有落差太大，但當中最重要的台灣塔，卻成為進度最撲朔迷離的開發案。

從台灣塔推動時間來看，最早是在2007年「水湳機場原址地區整體規劃」中提出，之後則是在2010年的台中市議會文件中，能看到台灣塔的基本規劃，當中最最最重要的重點，就是要讓台灣塔成為台中直轄市的重要地標。

因此在高度特性方面有特別強調，為了要讓台灣塔觀景視線越過大肚山、望向台灣海峽，加上大肚山制高點來到約313公尺，因此台灣塔的計畫高度就訂在了300公尺。

而在空間項目規劃上，有大廳、商店、餐飲、觀景平台、環境品質監測站，全部樓地板面積建議規劃約3000平方公尺。而在初步構想出來之後，先是第一階段的概念國際競圖，在2010年鳴槍起跑，後續在2011年，出現由羅馬尼亞建築師設計的「漂浮的眺望」，可能也是大家對台灣塔、最有印象的模擬圖，整體建築高度來到390公尺，外觀如同樹木，外側還有延伸出十二個、如同樹葉的漂浮觀景台，似乎是打算在上方灌入氦氣、再輔以升降設備，讓觀景台具有類似飛行船垂直升降的功能。而這張競圖釋出後，各大新聞媒體紛紛報導這個極具未來感的設計，更被英國媒體評為綠色之都象徵。

台灣塔怎麼不見了

不過後續在第二階段競圖，台灣塔就進行的不是這麼順利了。先是相較於第一階段的創意構想，第二階段比較看重技術可行、財務可行，也就是在有限資源下，要怎麼把這座塔完整的蓋出來。而第一階段首獎漂浮的眺望，就出現不少問題尚待克服，其中似乎包括外側的觀景台、無法站人的狀況，讓整體效用大大降低。

後續經過委員評選後，最終是由日本建築師藤本壯介的「21世紀綠洲」勝出，整體設計主要以台灣榕樹為概念，打破大家原本對於塔的既定印象，並且打算用鋼骨構成穿透性空間，同時在高空打造空中花園，整體高度來到約313.9公尺，樓層分成底層的文化博物館、餐飲、管理中心，頂層則是花園、觀景台、餐飲商業空間。

而整個建築的最大特點是，由下往上看，可以看到中間台灣形狀的空中步道，另外整體的照明設計，可說是把整座塔變成超大型螢幕，甚至還能利用不同位置的打光，在夜晚天空重現天燈文化。

但如果把兩階段的競圖拿來相互對比，可以發現整體外觀，可說是兩個完全不同的設計，因此不管是議會，還是部分台中民眾，都對於分成兩階段的國際競圖相當不解，畢竟最後會蓋出來的是21世紀綠洲，兩階段除了「塔」的元素有延續外，相似部分可以說是趨近於零，因此質疑第一階段競圖很浪費錢。

第二則是針對經費的擔憂，尤其台灣塔興建經費從約65億元，到第二階段出爐後，不少新聞報導出現了80億元的預估數字，因此許多人認為到後面興建階段，經費可能還會再往上加，以及對於地震與颱風的安全考量下，連帶讓市議會曾經出現擱置台灣塔預算的狀況。

而在2013年底，也出現了鷹架塔風波，主要是當時台中市政府在要求台灣塔瘦身後，出現了跟先前完全不一樣的設計圖，被許多人認為外觀超像巨大鷹架，不過市政府後續反駁，這個設計圖在會議中其實已經退回，根本完全沒有打算採用，並且也在後續公布新的變更設計圖。但台灣塔走到這個時刻，從先前多次爭議、以及歷經多年沒有動工的跡象，都導致不少人已經對這座塔失去信心，更成為2014年地方選舉的爭議話題之一。

智慧營運....中心？塔？

而2014年底，正逢新舊市長交替，可以說是決定台灣塔結局的重要時刻，主要是在同年12月的時候，出現了總經費150.8億元的第四次期中報告書，完全超出原本的80多億元預算，因此新上任市長林佳龍在2015年1月，宣布暫停前任市長胡志強的台灣塔計畫，同時後續確認沒辦法用80億元完成興建後，決定走向解約，並且衍伸出之後的解約調解，直到2017年，確認台中市政府需支付1.14億元的勞務費，讓台灣塔爭議暫時告一段落。

不過中間過程也是風雨不斷啦，像是有議員批評150億元解約是政治手段，因為後續建築師有針對鋼構單價過高、偏離預算的問題進行修正，代表總經費其實是小於150億元，但市政府沒有採用就執意解約。而市政府則是反駁，在解約前已經詢問過規畫單位，早已確認這座台灣塔，沒辦法用80億元興建完成，才走向解約。總而言之，當時台灣塔早已從興建台中地標的夢想，變成參雜多方政治考量的輿論戰爭。

儘管台灣塔冒出許多爭議，甚至最終走向解約，但要在水湳經貿園區蓋一座台中地標的想法，其實並沒有跟著消失，尤其在台灣塔走向解約的時刻，替代方案也逐漸明朗。後續市政府是決定以「臺中智慧營運中心」的名稱繼續推動，並且在2017年底，公布由劉培森建築師事務所獲選競圖首獎。

同時從2018年的環評文件來看，整個智慧營運中心的建築高度為262公尺，樓層規畫地上40層與地下4層，相比先前300多公尺是降低不少，除此之外，在用途也發生極大變化，主要是跟先前的鐵塔、只有底層與頂樓兩部分空間使用相比，這次轉成比較常見的大樓形式，空間則以辦公室為大宗，樓頂有景觀台與餐廳，低樓層則是以博物館與停車場為主，總預算約為76億元。

但整個計畫後續歷經2018年底、新舊市長交接，由現任市長盧秀燕接任林佳龍的位子，並且從2019年初的文件可以看到，當時台中市政府都發局表示，因為內部空間定位不明等原因，因此宣布暫停執行、重新評估可行性，讓興建計畫再次按下暫停鍵，直到同年10月，才出現了新的名稱「臺灣智慧營運塔」。

這裡是智慧營運塔目前的預定位置，位在經貿路與大鵬路交叉口。欸稍等一下，這邊應該會有些人覺得奇怪，不管這個建築叫甚麼名稱，它預計的興建位置，不是規劃在流行影音中心的西邊嗎，什麼時候換到這裡了？沒錯，這個是在2024年做出的新更改。主要是在「臺灣智慧營運塔」這個新名稱，於2019年正式推出後，整個開發案轉成以扶持地方與新創產業發展、促進城市觀光等效益為主，同時暫定以OT，也就是政府蓋好後交由民間機構營運。後續則是在2021年，改成以BOT方式辦理，並且在2023年的市長施政報告，出現了一張智慧營運塔示意圖，可以發現整個外觀設計跟之前相比，存在不小的差距。

而更重要的消息則是出現在同年的地方說明會中，包括智慧營運塔的模擬樓層，改成地上35層、地下4層，由下往上分別規劃商場、新創基地、辦公室、景觀台與餐廳，而工程經費預估來到103億元，BOT許可年期則是給到70年，算是這幾年中相對完整的資訊了。

而前面提到的預定位置遷移，主要是經過顧問公司評估，原本基地的招商條件受到限制，因此在2023年把開發案調整到創研段25地號，同時在2024年增設創研三使用分區，並且調整成建蔽率50%與容積率630%，希望讓BOT案順利進行，而目前這座臺灣智慧營運塔，正在籌備標案相關的招標作業中。看來這座從2010年躍上新聞版面的台中地標，還需要更長的時間，才能出現在我們眼前。

為了蓋而蓋的台灣塔？

歷經70多年的水湳機場，在2007年交由台中市政府後，這片土地搖身一變，成為坐落各項重大建設的經貿園區，現在只能從遊客中心，或是地圖上，看到曾經的機場歷史遺跡。不過，坦白說在一開始閱讀經貿園區規劃文件的時候，我自己其實沒有很看好整體計畫，會如同當初設想的如此完善。一是計畫內容相當龐大，工程時間很長，二是各項重大建設，從一開始計劃到興建，都有許多問題需要解決。

不過在實際走過一圈後，的確能隱約感受到當時擬定計畫的企圖心，尤其當中的中央公園，對於當時沒有大面積綠地的台中來說，算是非常好而且及時的規劃，甚至實際走起來，不管是白天夜晚都非常舒適，更利用綠地把各區域的重大建設串聯起來，的確是有達到先前設定的都市綠洲目標，同時隨著重大建設陸續完成，也能看到整個經貿園區，正在逐漸成形當中。

不過當中的台灣塔，又或者說現在的臺灣智慧營運塔，真的是歷經各種風霜雨雪，甚至直到現在，依然沒有進入正式動工階段。而在整個建設進行的過程中，我自己是覺得有兩個層面滿有趣的。一是從最一開始台灣塔的初步構想來看，看越多次、越會覺得有點為了蓋而蓋的感覺。像是興建原因，只有提到希望台灣塔能夠成為台中重要地標，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描述。而在高度設定上，只有寫到為了讓觀景視線越過大肚山、望向台灣海峽，因此訂出300公尺的數字。營運策略只有寫到參考國外案例，加入觀光娛樂設施，這些原始的構想跟興建理由，嗯...我自己感覺稍嫌薄弱，後續還真的以這些原因為基礎，誕生了一個65億元起跳的台灣塔計畫。

而第二個有趣的地方，主要是雖然現在臺灣智慧營運塔，預計是走BOT模式，所以樓層規劃還沒正式確定。不過在地方說明會中，整體預計規劃是以辦公室佔大多數，可以說是完全反映這幾年的大環境，尤其包括台北雙星、南港車站周遭、高雄亞灣區等等眾多計畫，幾乎都是走以辦公室為主、低樓層商場、高樓層餐廳的規劃，而再把這種模式跟先前台灣塔，只有底部與頂層能利用的狀況相互對比，也不難理解為何許多人認為，這個塔的規劃十分浪費空間，並且對於後續的成本回收，還有如何引進業者投資產生疑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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