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困境中的抉擇（二）

埃莉諾在密林裡深吸一口氣，稍作休息後又繼續上路。她靠在一棵粗壯的橡樹旁，揉了揉發酸的小腿。林間的空氣濕潤清冷，帶著青苔和腐葉的氣息。她的步伐顯得緩慢而小心，生怕在這陌生的森林中迷失方向。

從布袋中取出那張已經有些泛黃破損的地圖，埃莉諾再次仔細端詳著。上面布滿了她看不懂的文字，只能靠著邊角的指南針標記來確定方向。她看著日出的方位，知道自己一直朝著東北方走去，心中隱隱期待著，終有一天會抵達梅里韋瑟侯爵的領地。但在這漫長而不確定的旅途中，每一個決定都像是一個賭注，讓她心情忐忑不安。

頭頂的樹冠在微風中輕輕搖曳，斑駁的陽光透過葉隙灑落在她的臉上。埃莉諾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亂的長髮，拍掉衣擺上的塵土。她感覺自己已經距離男爵領地有一段路程，因此試著沿著樹林的邊緣走。這幾天來，她已經學會了避開太過茂密的灌木叢，那裡往往藏著令人不適的蟲蛇。

幾個小時後，隨著天色漸暗，一陣炊煙飄進她的視線，埃莉諾眼前出現了一個小小的村莊。看到人類居住的跡象，她終於鬆了一口氣，總算可以在這裡補充食物，也許還能找到些指引方向的人。

村莊的入口處豎立著一座風化的石碑，上面的文字已經模糊不清。埃莉諾慢慢步入村中，眼神小心翼翼地掃過四周低矮的木屋和石房。屋舍之間的泥土路上，幾個孩童原本在追逐玩耍，看到她便停下腳步，躲到了房屋後方。村莊裡的氣氛很安靜，只有零星的交談聲和家禽的叫聲。她察覺到周圍的人紛紛投來異樣的眼光，村民們以戒備甚至厭惡的目光打量著她，彷彿她的到來打擾了這裡的平靜。

這種排外的氛圍讓埃莉諾感到不安，但她強迫自己忽略那些冷漠的注視。畢竟她的食物所剩無幾，必須補充一些路上的乾糧。

順著窄小的街道走去，她來到一個簡陋的市集。幾個攤販零星地擺在路邊，賣著一些蔬菜、麵包和日用品。埃莉諾來到一個麵包攤前，攤位後是一位年長的男人，他的臉上布滿皺紋，眼神銳利如鷹隼。他低頭查看著自己的貨物，擺弄著那些散發著麥香的麵包，似乎不屑與埃莉諾對視。

「請問……」埃莉諾小聲地開口，「這些麵包多少錢？」她的聲音有些發抖，這幾天的奔波讓她感到疲憊不堪。

攤販先是皺了皺眉，抬眼打量了埃莉諾一番，目光在她略顯破舊的衣衫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閃過一絲不耐。「十銅幣一個，」他冷冷地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絲輕蔑，「要買就快點，不買就走開。」

埃莉諾默默點頭，她知道這個價格比她家鄉的要貴許多。在她熟知的鄰領，一個麵包只需要五銅幣，但她身在異鄉別無選擇。她小心地掏出一枚銀幣，本來不想這麼快就用掉。她攤開掌心給攤販看，並低聲說道：「我只需要五個麵包，請您找我五十銅幣。」

攤販眼神轉了轉，像是在衡量什麼，最後還是伸手接過那枚銀幣。他粗魯地拿起五個麵包，隨意地扔進埃莉諾準備好的布袋中，然後從腰間的錢袋裡抓出一把銅幣。「拿去，」他語氣冰冷地將銅幣扔在攤位上，「別在這裡耽誤我的時間。」埃莉諾注意到他給的銅幣明顯少於應得的數目，但她不敢爭辯，只能默默地將錢幣收進袋中。

離開麵包攤後，埃莉諾的心情更加沉重。她知道在這個陌生的地方，自己的流浪者身份會讓她處處受制。掃視周圍，她看到一名年長的婦人正坐在門前的長凳上織布。這位婦人雖然面容嚴肅，但眼神比其他村民要溫和些，埃莉諾便鼓起勇氣上前。

「請問……」她微微欠身，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恭敬，「您知道去梅里韋瑟侯爵領地的路嗎？」

婦人的手停在織布機上，抬起頭來打量著埃莉諾。陽光下，她顯然注意到面前這個女孩子蒼白的臉色和略顯疲憊的眼神。婦人愣了愣，雖然臉上流露出一些不悅，但語氣卻沒有之前那個攤販那麼刻薄：「具體路線我也不清楚。不過，」她指了指村子另一端，「妳可以去村邊的驛站，問問那裡的商人，他們經常往來各個領地，應該知道路。」

「謝謝您。」埃莉諾感激地說道，這是她到村子後遇到的第一個願意好好說話的人。

沿著婦人指的方向，埃莉諾來到了村邊的驛站。那是一座比較大的木造建築，門前停著幾輛載貨的馬車。她注意到一個正在裝貨的商人，他身形壯碩，手臂上肌肉結實，正費力地將一袋袋貨物放上馬車。看他的打扮和馬車上的貨物，應該是個經常在各地往來的商販。

埃莉諾深吸一口氣，在心中反覆練習了幾遍用詞，然後才走上前去。「打擾了，」她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鎮定，「請問，您知道去梅里韋瑟侯爵領地的方向嗎？」

商人放下手中的貨物，轉過身來。他的額頭上沾滿汗水，眼神犀利地打量著眼前的孩子。他臉上漸漸浮現出一絲意味深長的冷笑：「妳要去侯爵領地？」他的語氣中帶著明顯的不屑，「這兒到侯爵領地駕馬車可是有一週的路程，中間還要穿過一片荒原，杳無人煙。」他上下打量著埃莉諾，「就妳這副嬌弱的模樣，走路怕是還沒到就得倒下了。」

這番話讓埃莉諾的心沉了下去。一週的路程？荒原？她不由得想起了路上聽到的狼嚎。她咬了咬唇，強忍著心中的不安：「那……您會經過那裡嗎？」

商人一邊擦著額頭的汗，一邊發出一聲不屑的輕笑。「是會經過，」他慢悠悠地說，「可我沒打算做善事。載個流浪者上路，萬一出了什麼事，誰負責？」他意有所指地看著埃莉諾單薄的行裝，「我可不是做慈善的。」

埃莉諾緊握住布袋，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她清楚地知道，如果商人說的是實話，自己孤身一人要穿過那片荒原簡直是天方夜譚。更何況，她的食物和水都不夠支撐她連續數日的路程，一旦在荒野中迷失方向，後果不堪設想。深吸一口氣，她下定決心說道：「我可以支付車資。」

這句話顯然引起了商人的興趣。他放下手中的活計，臉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哦？妳有錢？」他的語氣中充滿了懷疑，「就憑妳這身打扮？」

埃莉諾強忍著屈辱感，從布袋裡掏出錢袋。她的動作還沒完成，商人就快速地伸手一把搶過。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埃莉諾嚇了一跳，但她還不及做出反抗，商人隨即粗暴地打開錢袋，當看到裡面的三枚銀幣和幾個銅幣時，他的眼神變得貪婪起來。

「有意思，」他慢條斯理地說，嘴角揚起了狡詐的笑容，「這樣吧，妳要我載妳一程，可以。三枚銀幣，這是我的條件。」

埃莉諾的心沉到了谷底。三枚銀幣幾乎是她所有的積蓄，這些錢本來是要用來在侯爵領地立足的。可是看著天色漸暗，想到荒原上可能遇到的危險，她咬了咬唇，最終還是點頭同意。至少這樣能確保自己平安到達目的地。

「成交。」商人露出勝利的笑容，一邊數著銀幣，一邊說道：「天快黑了，今晚在這裡休息，明天一早出發。」他指了指驛站旁的一間小屋，「妳可以在那裡過夜，不過得另付住宿費。」

埃莉諾猶豫了一下，看了看驛站旁簡陋的客棧。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摸了摸已經所剩無幾的銅幣，終於鼓起勇氣開口：「那個……我可以待在貨車上過夜嗎？就在車斗裡……」

商人皺了皺眉，上下打量著她。「隨便你，」他聳聳肩，語氣中帶著一絲嘲諷，「反正我也要守著貨物。不過可別碰壞我的東西，否則後果自負。」

得到許可後，埃莉諾爬上了馬車後方的車斗。貨物堆得很高，大多是一些裝在麻布袋中的穀物，還有幾箱不知裝著什麼的木箱。她小心翼翼地在貨物之間找到一個狹小的空隙，勉強能容身。從布袋中拿出一塊之前買的麵包，她慢慢地啃著，想要節省食物。

夜幕漸漸降臨，遠處傳來狼的嗥叫聲，讓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她將身子縮成一團，用行囊裡的衣物裹住自己。雖然靠在堅硬的木箱上很不舒服，周圍的麻布袋還散發著一股霉味，但至少比露宿荒野要安全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