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選擇繞開主要道路,深入黑暗的森林,向鄰近的領地進發。這片森林在白天時她曾經來過幾次,和父親一起採集野菜和藥草,但夜晚的森林卻像是換了一個模樣,變得陌生而充滿威脅。濃密的樹冠遮蔽了大部分月光,只有零星的銀輝透過枝葉間的縫隙灑落,在地面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埃莉諾小心翼翼地行走在崎嶇的泥土小徑上,每一步都顯得沉重而謹慎。她記得父親教過她,要靠近樹幹行走,那裡的地面較為結實,不容易發出聲響。微風拂過樹葉,帶來沙沙的聲音,令她心頭一陣驚悸。她不由得想起村裡流傳的故事,說這片森林裡有狼群出沒,甚至還有逃犯藏匿。
每一株樹木、每一抹陰影都似乎潛藏著無數未知的危險。遠處傳來貓頭鷹的鳴叫,近處樹枝的晃動聲,都讓她的心臟劇烈跳動。她的呼吸急促,雙手緊握著布袋,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布袋裡裝著父母留給她的一切,這些東西成了她在黑暗中唯一的慰藉。
走了約莫四個小時,她的雙腿開始發軟,渾身都被汗水浸濕。森林的寒氣鑽進她單薄的衣衫,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疲憊和恐懼開始侵蝕她的意志,讓她產生動搖:這樣倉促的逃亡真的是正確的選擇嗎?她真的能逃得過男爵的追捕嗎?如果被抓住,等待她的會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懲罰。
她不禁停下腳步,將額頭靠在一棵粗糙的橡樹樹幹上,深深吸了一口氣。樹皮的觸感讓她想起家門前那棵老樹,想起父親常靠在那裡休息的模樣。父親臨行前的叮囑又在耳邊響起:「記住,埃莉諾,妳比妳想像的要堅強得多。不要讓任何人奪走妳的自由意志。」
這些話語給了她新的力量。是的,她不能放棄,不能讓父親的犧牲白費。她擦去臉上的淚水和汗水,從布袋裡取出水壺喝了一口。冰涼的水讓她稍微清醒了些,也讓她想起要節省水源,畢竟前路漫漫。
她重新整理了一下衣著,確保布袋綁得牢固,繼續往前走。她必須加快腳步,在天亮之前找到暫時的藏身之處。
就在這時,她聽到遠處正道傳來馬蹄聲,聲音雖然微弱,卻讓她的血液瞬間凝固。她立即蹲下身,躲在一棵大樹後面。馬蹄聲越來越近,伴隨著男人們的談話聲。她將身體縮得更小,甚至不敢呼吸。
「分頭找,那小丫頭不可能走遠。」一個粗啞的聲音說道,「男爵大人說了,一定要找到她,不然那些銀幣就要從我們的薪水裡扣。」
「她肯定往森林裡跑了,」另一個聲音說,「這種小姑娘能跑多遠?」
埃莉諾的心跳得幾乎要跳出胸口,她緊緊摀住嘴巴,生怕發出任何聲響。馬蹄聲漸漸遠去,但她依然不敢輕舉妄動。直到確定聲音完全消失,她才小心翼翼地站起來,卻發現雙腿因為蹲得太久而有些發麻。
這次的驚險讓她意識到情況比想像中更危險。她不能再按原定路線走上大路,必須更深入地鑽入森林。她記得父親曾經提過,森林深處有一條溪流,順著溪流往東走,能通往鄰領。
深夜的森林愈發陰森,埃莉諾在黑暗中摸索前行,直到耳邊傳來細微的水聲。她循著聲音走去,最終在一片灌木叢後找到了那條溪流。溪水在夜色中泛著微弱的銀光,輕輕流淌,發出柔和的聲響。
她在溪邊稍作休息,補充了水源,用溪水清洗了臉龐。水面倒映出她的模樣:臉上沾著泥土,頭髮凌亂,眼睛下有深深的黑眼圈,但眼神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堅定。她知道自己已經不再是那個能夠躲在父母親背後的小女孩了。
順著溪流往東走了約莫兩個小時,遠處終於出現了人煙的跡象。夜霧中,一座村莊的輪廓若隱若現,只有幾戶人家的窗口還透著微弱的燭光。埃莉諾的心中燃起一絲希望,但她沒有貿然進村,而是躲在村外的樹叢中觀察,確認周圍沒有追兵的動靜才行動。
村子在深夜中一片寂靜,只有偶爾的狗吠聲打破這份安寧。埃莉諾終於來到村落邊緣的米糧舖前,那是她常與父親前來販售麥穗的地方。她小心翼翼地接近門前,深深吸了一口氣,輕輕叩響了木門。每一聲敲門聲都像是敲在她的心上,她不知道在這個時候,等待她的是善意還是惡意,但她已經沒有其他選擇。
門開得極慢,發出刺耳的「嘎吱」聲。一個面容倦怠的中年男子出現在門後,顯然是在沉睡中被驚醒。店老闆的臉上浮現出驚訝的神情,眼神在埃莉諾的身上來回打量,隨即向她身後張望,似乎在尋找什麼。
「這麼晚了,妳怎麼會在這裡?」他壓低聲音,帶著疑惑和警戒。
埃莉諾忍住疲憊,深吸一口氣,直言道:「我……我逃離了男爵的領地,現在無處可去。我懇求您,請讓我在這裡留宿一晚,天亮我就會離開,不會給您惹麻煩。」
老闆的眉頭深鎖,似乎在衡量其中的風險。他看得出十三歲的女孩孤身一人來到這裡需要巨大的勇氣,卻也明白她的處境危險。收留一位逃亡的農奴可能意味著捲入不必要的麻煩。
埃莉諾強忍著恐懼,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鎮定:「請讓我躲一躲,我可以付錢。」說著,她從布袋中取出一枚銀幣。
老闆的眉頭緊鎖,眼神在銀幣和她臉上來回游移。片刻的沉默後,他低聲嘆了口氣,終究不忍心將她拒之門外。
「進來吧。」他接過銀幣,側身讓出一條路,語氣中雖有些不情願,但帶著一絲無可奈何,「不過妳得答應,天亮前離開,不能讓人知道妳來過這裡。」
埃莉諾輕輕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感激,艱難地踏進了米糧舖。室內微弱的燭光讓她感到一絲暖意,與夜晚的寒涼形成鮮明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