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河谷部落確定追隨埃密特王了?」洛瑪手下不停,邊書寫符文,邊傳遞「念」與魯尼「對話」。
「露娜要求王獻出給埃密特的美人就來自紅河谷,這一切並非偶然。那位女官的事雖沒有波及部落,可酋長喀布早對貝薩斯寒了心,說動他不是難事。」魯尼嘴上各種請示,「念」卻持續與洛瑪交換各種密報。
「她這樁策劃很成功,既讓我們掩蓋了軍樞處叛變,也挑動了紅河谷的倒戈。」洛瑪暗暗驚異埃密特竟早在多年前便開始佈局,宮裡還有多少美人是埃密特安插的棋子?
「露娜……曾是我的情人。」魯尼面上絲毫不顯,卻突然吐出讓洛瑪幾欲變色的資訊。
「為什麼告訴我?」他摸不清魯尼突如其來的「亮底」所為何來,心裏卻百味雜陳。
「你……總得做選擇。」魯尼眉宇間隱有哀傷,隨即收斂神色,投給洛瑪意味深長的一眼後便離去。
他怔怔望著那道離去的背影,心緒驟然紛亂,雖早知結果必是對立,可……抉擇為什麼仍讓自己如此心痛?
尋找靈鳥時,和烏列爾狂歡的擁抱,那份暢快和驚喜,現在只化做苦澀的味道。他撫著手臂上癒合已久的傷疤,似乎依然能感到那日包紮時,烏莉手中的暖意。
肉體會復原,可心呢?
攥緊的陶杯不知不覺碎裂,血,汨汨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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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如一匹黑絨綴滿透亮水晶,誘得人探尋。
奈芭服侍烏莉睡下後,步出殿外,仰望星空發呆。好友自成為神禮祭司後,那俏皮少女漸漸染上重重心事,即使有烏列爾陪伴,她笑容依然愈發少了。自己看著擔憂,卻也無法可想。與好友距離漸遠和使不上力的悶窒感揮之不去,她有些難受,便想走走散心。
迎面而來的侍女托著滿滿逵利酒,奈芭好奇,遂開口詢問,「這麼多烈酒是要送去哪?」
「是洛瑪大人要的,這些都要送去他殿裡。」女侍腳下不停,隨口應聲就要離去。
「……可以交給我嗎?」奈芭腦中浮現那雙淡漠的眸子,耳根有些泛紅。
那侍女雖認得她,仍是出言拒絕,畢竟,才出過女官欲毒殺妃子的事件,眾侍者人人自危。
女侍不再拖延,快步離去,也不管身後亦步亦趨的女孩。
「洛瑪閣下,您要的酒送來了。」殿外並無人看守,侍女出聲後沒多久,有人自殿內接過托盤,打發她離去。
洛瑪孤身一人,已是半醉。早前和艾庇普對抗了半天,雖是戰勝,可與魯尼的對話不停迴盪耳邊。他恨自己的左搖右擺,卻也無法剝離在胡狼部一點一滴累積的情感。他們滅了桑庫部,可也真心給予過自己溫暖和愛。
你忘了桑庫部!?
你忘了桑庫部!?
你忘了桑庫部!?
你忘了桑庫部!?
「洛瑪,我們都會幫你。 」姐弟倆爽朗明快的笑容映在腦海 。
「洛瑪,做得好,你進步很多。」盧拉索溫和的讚賞、鼓舞,浮上心頭。
「洛瑪,你快先上去!」遇險時,烏列爾先擔心的不是自己,是他。
「洛瑪,你......願意幫我嗎?」烏莉明澈信任的雙眼凝視自己。
腦中紛亂雜沓,一時浸在滅族的痛裡,一時被暖融的情感包覆。素來自律的少年,今夜卻任自己縱情買醉。一夜,就一夜也好,讓他能忘記那股碎心的疼。
喀、喀、喀。
突兀的敲擊聲打斷他欲尋向酒鄉的腳步。
洛瑪悅耳的嗓音被酒浸得略帶嘶啞,少了以往的低醇淡定,多了粗嘎暴躁。
「誰!
靜默。
「再不出聲就滾!」
喀、喀、喀。
突兀的敲擊固執地響。
他心頭惡火竄上,拉開殿門就要砸人,那雙夜星般的眸凝住高舉的酒瓶。
「你……還好嗎?」奈芭怯生生的神情讓他頹喪的垂下手臂。
「不好。我現在不想見任何人。」洛瑪形容憔悴,血絲遍佈雙眼。
一隻溫軟的小手牽住他,「別一個人悶著,就當陪我,好不好?」奈芭幾乎是屏住呼吸才有勇氣說完這句話。
倆人在門口站了半晌,洛瑪終是側身讓她進殿。
焚祀用的淡淡香脂和馥郁酒香,混著少年獨有的氣息,縈繞女孩鼻端。她不自主地貼近洛瑪,心尖顫顫。抬眼瞧他一臉悒色和凌亂的酒瓶,滿腹疑問卻也問不出口。
靜默中,只有喉結滾動的聲響,一瓶又一瓶的逵利酒悉數入了洛瑪腹中,他眼神渙散,正想再摸向酒瓶,卻抓了空。少年遲緩地抬頭,那雙燦亮水眸凝住空氣與動作。
奈芭望著洛瑪柔聲道:「讓我陪你一起喝吧。」那隻握著酒瓶的手,卻被炙熱的掌覆上。她腦中頓時一片空白,心如擂鼓。
夾裹醺然的香脂氣息,少年的氣息,慾望的氣息,兜頭往她罩下。那唇瓣輕刷奈芭眉眼,細吮粉嫩舌尖;修長指節摩挲女孩頰邊,似星星點點的火灼燒、蔓延在倆人間。碎吻遊移頸項、鎖骨,奈芭衣衫隨燎起的烈焰逐吋褪去。女孩羞澀,卻並未遮掩自己的美好,將雙臂環向洛瑪頸背,淺亞麻祭袍徐徐委地,少年結實修長、肌理分明的身子裸裎,那雙慣常淡漠的瞳仁漾出情慾的暗流,逐漸將她吞沒。
低喃、輕喊、嗚咽、喘息,斷續飄散在殿中,原始的快樂溢滿交纏的身軀,揉碎彼此再融合。
極致的快感讓洛瑪忽略自身異變,隱隱紋路悄然附上奈芭腹間。
望著沉沉睡去的少年,女孩有些羞澀,有些欣喜。幼細指尖頑皮地拂上那稜角分明的薄唇,想起它曾在自己身上灑落的印記及歡愉,瞬間燒紅了臉。驀地,那薄唇微啓,熱息微吐,嚇得奈芭縮回了手,是吵醒他了嗎?
洛瑪眼睫顫了顫,咕噥些什麼,女孩沒聽清,臆度著:是想喝水?正要下榻去取,卻聽見少年口中逸出的模糊字眼......
奈芭呆了呆,胡亂穿好衣衫,輕手輕腳離開殿內,腦中卻是一片混亂。
他......說的是:「莉」?
莉?
烏莉?烏莉!?
是她?
女孩搖搖頭,不可能!在心裡細細過了一遍三人相處時的模樣,她微鬆了口氣,約莫是自己聽錯了。
「也許......妳沒聽錯?」一道蠱惑的聲音竄入腦海。
奈芭被這突如其來的思緒給嚇了一跳。自己怎麼會這樣想?
不!不會!不會的!
女孩強抑心中升起的疑惑,腳下有些踉蹌,倉惶地離開廊道,卻無法抹除這已沁入骨髓,並在心底生根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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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瑪頭痛欲裂的醒來,昨夜,似乎做了一場夢,一場自己渴望又難以企及的美夢。他大口灌水,一點一滴入腹的清涼也帶回一點一滴的記憶。那雙浸潤濕意,浮光點點的黑水晶;那聲聲細喘低吟,那被他壓在身下迎合律動的身軀……是奈芭,而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烏莉!
少年捂住臉,自己做了什麼!自己究竟做了什麼!?還未從震驚中恢復過來,艾庇普「笑」得痛快,「她將會是你的傀儡。」
洛瑪怔愣一瞬,隨即怒道:「我沒有下這種指令,祢憑什麼代我決定?這不是我們協議的內容!」
艾庇普「悠哉」地回應,「我並沒有違反任何與你的協議。透過肉體結合,她自然會有我的印記,必要時,你能驅策她供你所用。」
「還有,我喜歡逵利酒,它能削弱你的意志,讓你更容易和我融合。昨夜,它幫了我,也『幫了』你呢。」艾庇普「笑」得歡暢至極,毫不理會洛瑪正盤膝坐下欲檢查自己的變化。
「祢……趁我和奈芭......與我『融合』?」洛瑪很快察覺自己的不對勁,他的一部分正和艾庇普「同化」。
「我說過你可能會被我覆蓋掉,這點你沒忘記吧?但你也真夠頑強的,都醉在美人懷了還能抵抗我......」艾庇普半是嘲諷半是讚嘆地「開口」。
「給我閉嘴!」洛瑪恨極自己的愚蠢,忍不住怒斥。
許久後,他忽而冷笑出聲,「不過......這也說明祢也有可能反過來被我融合、同化吧?到頭來,看得還是意志。」
艾庇普「沉默」。他終是窺破了自己的秘密。封印揭破那時,是祂選擇了洛瑪?抑或是洛瑪選擇了祂?
「不過,就算你成功『融合』我,你......還是原來的你嗎?」艾庇普拋出少年的恐懼,果然成功令洛瑪色變。他呆愣一瞬,難以想像自己會變成完全不同的模樣。
「洛瑪閣下,今日乃賽斯神諭,占卜王與科婭的運勢。神禮祭司需要您一同主持,還請速至。」殿外傳來侍者通傳,提醒自己仍得裝作一切如常。
少年甩了甩頭,打理好自己便前往太陽神殿,可踏入殿內,卻未見烏列爾,而烏莉垂眉斂眼,已在幾何陣內。他即刻收懾心神,隨少女翩然起舞時,發出低低音律與之交織相融。整個空間如黃金閃爍,卻不刺目;似暖陽照耀,溫熱而不酷烈。
庫卡葉入盆之際,魯尼臉上未顯,嘴裡卻分明快速的誦唸什麼。烏莉微不可察的皺了皺眉,雙眼往男子方向瞟去,能量聚集,蓄勢待發。洛瑪一驚,即刻凝神,口中不停,以掩蓋的「念」混雜秘語,干擾魯尼氣息。
三人頃刻間的交鋒讓魯尼背上滲出薄薄冷汗,他這才明白,在這位司首面前弄鬼,極難討得了好。
占卜結果顯示王將有小恙,並不嚴重。烏莉遣身邊巫女前去稟報,招了魯尼至跟前,卻只是凝視著他,不發一語。男子給盯得全身發毛也只能強自鎮定,最終,仍是打破沉默。「神禮祭司閣下有何見教?」
她倏地扣住魯尼左手,一股炙熱的細絲遊走而上直達心臟,男子一窒,知烏莉正探查自己,他忍著不適,僅以秘術遮蓋能量,絲毫不敢相抗,怕露出馬腳。不過瞬間,魯尼已是一臉青紫,洛瑪看在眼裡卻無法可想,只能暗暗著急。
就在魯尼已近暈厥,她才撤去力量,緩緩開口,「也許你是不甘屈於巫師階層才在祭儀裡用了賽斯秘語想求表現。雖然沒造成破壞,但,祭祀中擅自動用能量都是不可饒恕的行為。這回念在你無惡意,沒有干擾占卜,下去領十五鞭後在黑房反省三日,再有下回,定不輕饒。」
烏莉交代完畢隨即離開太陽神殿,巫師們架起魯尼,準備帶他去受刑。洛瑪藉口仍有事相詢,支開眾人後,低聲詢問他是如何避開烏莉,中途將咒轉為賽斯秘語。魯尼苦笑,「若沒你出手干預,我未必能有本事這麼快改咒。之前依蒙滿月儀式,你我都不在現場,雖然耗費的能量大得多,可,經過這一次,我不會在他們二人面前再出手。」
「你原本想干擾占卜結果?」洛瑪已有不適,但仍忍著,想解開疑惑。
「不,我想讓賽斯『發怒』。」魯尼靜默了一瞬才道:「神禮祭司若不穩,王城那批小人自會利用這大好良機來興風作浪。」他覷了眼洛瑪,低聲地近乎呢喃,「 我......再說一次,你,總得做選擇。」
噬骨鑽心的痛襲來,細如蛛網的頻率再次纏繞識海。洛瑪身形晃了晃,勉力凝住心神。
艾庇普「愉悅」地「開口」,「你,似乎沒那麼強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