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是要讓我們覺得幸福的 ft. 楊維真、王珂瑤

更新於 2024/12/10閱讀時間約 24 分鐘

訪問日期:2024-11-25

慢島劇團第三度與編舞家楊維真合作,推出作品《混血 振動》,12/27-12/29在臺北市歷史建物,前日本海軍招待所「大院子」演出。除了維真以外,還有法國身體音樂家唐明、劇場工作者齊藤伸一。今天編舞家楊維真與慢島劇團團長王珂瑤來與我們聊這個作品。



蓉:一開始還是先請維真跟聽眾朋友介紹一下自己好嗎?你跟舞蹈是怎麼有淵源的?


真:好,我是楊維真,其實我有受過臺灣的舞蹈教育,那個時候是專科制的舞蹈系這樣子,不小心透露了年齡。


蓉:重點是看不出來。


瑤:50年前的時候。



去了荷蘭、法國 發現「你最不懂你自己的東西


真:你也太過分了喔,沒有這麼遠。那在五專畢業以後呢,我就到了荷蘭的大學,等於是那邊的插大。很多人就問我說,欸你怎麼會去荷蘭,因為那個時候我們臺灣都是往美國去,你就會覺得,大家都去美國,為什麼不去一點別的地方,剛好有一個機緣,就去了荷蘭。在荷蘭大概念了,就是插大,他們的第四年,學制跟我們有點不太一樣,第四年就最後一年,我們也是要到別的地方,去舞團實習,所以我在荷蘭大概待了四年的時間,念大學,也在那邊跟一些編舞家合作。後來我就到了法國的舞團去當職業舞者。在法國的時候呢,因為你也在國外待久了,常常就會有人問你,你的文化啊,有關你的根啊,這些問題會問你。那你就會常常會覺得,是什麼?我記得最深刻的就是,有一次一個音樂老師問我說,欸你知道你們那個原住民的那個八部和音嗎?我就覺得,哇,這這這這這,你怎麼那麼厲害會知道,我自己都不知道。林林總總很多很多的問題,他們對你是好奇的,你就忽然想說,奇怪了,我明明就是想要出來學習,後來你會覺得,其實大家都很想問你,大家也很想跟你學習,那你最不懂你自己的東西。所以那個時候就會讓我一直覺得,我應該好好了解自己的文化。


有一次就剛好在法國巴黎的夏佑宮,看到了一個漢唐樂府的海報,那個時候的服裝設計師是葉錦添,整個視覺很漂亮,我就被那個海報吸引,我說哇怎麼可以這麼美,也有可能在國外待久了,你對那種東方元素,也是有這麼一點點的……對啊再去回想,欸以前你在那個環境的時候,你都不自覺,自己也沒有深刻的感受。到了另外一個空間以後,你反而會對自己本來的東西,會慢慢的去好奇,欸對啊,我應該怎麼樣去跟這些有一點交流,或者甚至瞭解。那時候就會覺得說好,反正法國就是天上掉下來一個石頭都會砸到一個藝術家,也不缺我一個人,於是就毅然決然的覺得,好吧,那我們就可以帶一點東西,可能很天真的想要回臺灣去,再回來臺灣這樣,也順便就是去好好的認識自己的文化。所以等於是你走了半圈的地球以後,你其實是回來找自己的文化的根源,好好的認識自己這樣子。


就剛好回國的時候,很湊巧的,我的朋友跟我講說,欸漢唐樂府接下來他們有一個臺法共製,他們需要舞者,我說喔那太好了太好了,我去後面跑跑龍套都沒問題的,我就是想要了解嘛,那就去了。好巧不巧,我覺得接下來就是比較戲劇性的,你真的會覺得,有些真的電影的那種畫面或者情節,真的會發生在你身上。好巧不巧就是男主角,其實男主角在漢唐樂府陳美娥老師的概念底下,她會覺得是應該要由女生來反串男生,她也會覺得這種梨園戲曲的男生是比較奶一點,比較陰柔一點,所以她希望由女生來反串。



回看自身文化 體會南管梨園戲曲之美


那當時飾演這個男主角的女生,她剛好懷孕了。因為接下來呢,這一套大戲,那時候是兩廳院的旗艦製作嘛,結束了是要到法國去巡演大概二十幾場,那就比較沒有辦法,就是懷孕了,比較沒有辦法去承受接下來這些行程。老師就看一看說,欸就是你了,你上來。我就想說天哪,怎麼可能,老師我才剛來而已,對那種工尺譜,南管音樂你要看的是對照那個工尺譜,我想說,哇,這是什麼東西我都看不懂。然後南管音樂一放下去,你根本覺得,嗯,怎麼都一樣啊?也沒有副歌這種東西你知道,怎麼可能叫我上去呢?然後那時候從泉州來的老師,哇,他們身上就是那種,他們的韻味,你就可以知道說,這個都不是五年、八年的,這個是累積了好幾十年在他身上才會有的,我看到他我更覺得不可能不可能,這三個小時的大戲我不可能上去。


顧名思義你還要把那個譜,你看不懂的工尺譜把它全部背下來,我想天啊這太困難了,不太可能。老師就說,沒辦法啊,就是你來試試看啊。那時候就真的硬著頭皮就說,好吧,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那就把它扛下來這樣子。然後就是把這些譜啊,三個小時的,背下來。只要音樂你稍微出了一點差錯,因為它的點子,你的舞步,你的每一個節奏都是配合在那個鼓點上面,樂點上面,你就會真的好像滿天都是星,你都抓不到,那要再抓都抓不回來的可怕這樣子。我就經歷了這一個,哇好深刻的一個體驗。也剛好在那裡面就真的體會到,南管梨園戲曲科步的美,它吸引了我,它的一些某些韻味啊,某些肢體的感覺這樣子。所以我一路以來的舞蹈呢,大概就是從臺灣,然後慢慢到荷蘭去學習當代舞,再到法國去,也慢慢再回看自己的文化,瞭解自己的不足,再踏入了南管這個世界。


那跟珂瑤的認識呢,我覺得也蠻有趣的。我們是在鈴木忠志,那個時候也是一個兩廳院的旗艦製作,就是《茶花女》,那個時候也剛好接受了鈴木忠志的演員訓練法。我就覺得,欸有一些東方的訓練,身體觀其實是還蠻類似的。所以他當時在audition舞者的時候,你就可以很快的get到,他到底要的是什麼東西,比如說重心啊、核心啊、穩啊,這些比較他的核心的一些,他的要求這樣子。


蓉:所以你們認識也蠻久以前耶。


瑤:2011年嘛。


真:十幾年。


蓉:剛剛維真說從臺灣然後去荷蘭,再去法國,然後大家對你的詢問就是,你剛剛說我本來是要去學你們歐洲的東西,結果我好像應該更瞭解自己,這個路徑是不是珂瑤也有點像?你也是在英國念表演對不對?


瑤:對,因為我們去的時候,譬如說我們的那個戲劇史的老師就會解釋到京劇,然後他就問我,我想說,我怎麼知道……,就在那邊瞎掰了一下,因為在場沒有臺灣人,也沒有華人嘛。瞎掰跟他說,還講說丑角啊,還分享,跟他們講,他們就,喔,很厲害啊,都不懂。


蓉:是不是也是去到國外會想,你們的回來是不是都有點這樣,我想要回來,更瞭解自己臺灣的東西,然後可能也可以做一些什麼?


瑤:譬如說像回來我之前是有到江之翠,他們有請Eugenio Barba來嘛,然後有開一個大師班,讓現代戲劇的年輕人去旁聽,我們就有去旁邊看。那時候就是第一次看到南管的演員,他們身上就是穿很普通的衣服,(真:南管是音樂,那是梨園戲)梨園戲,對,他們就穿排練的服裝,但是那個肢體就不是日常的身體,很震驚耶。以前我們只有印象在電視上面看京劇,就會覺得它是一個距離,可是你現場看到他們,就是日常的衣著,可是是做南管的身體,非常的好看。



慢島劇團「小小藝術季」 想做親近民眾的厲害演出


蓉:你們認識十幾年,2021年的時候是第一次合作推出作品,那個契機是怎麼開始的?


瑤:因為我那時候生完小孩嘛,我就想要在桃園做一個比較小的藝術季,然後這個藝術季呢,它是小而美。其實我們在做的意思就是,譬如說你到旁邊的書店,或是你到附近的公園,或是你去看那個表演,這表演怎麼這麼厲害,這是我們一直想做的事情。那時候我們就做了一個「小小藝術季」,然後我們有做《妮妮的小祕密》,上次奕蓉有訪問過,兒童身體界線的,這是兒童的,然後我們還做了兩個成人的,一個是身體的,一個是聲音的,都找鈴木忠志那時候認識的朋友。身體就是找維真,維真那時候是跟南管的一個藝術家、樂師許淑慧,他們兩個有合作。我們在這個晴耕雨讀小書院,也不是黑盒子,也沒有什麼燈光、特別的舞臺,然後它在稻田中間,我說你有沒有興趣,給她看一下,她就說,不錯喔,所以是從那個時候開始。


因為我覺得現在大家在劇場也有在討論,我們開始一個作品的時候,什麼都還沒有,就已經要全副武裝了,燈光、音響、音樂全部都要進去了,等於說這個作品它還沒有被檢驗過,就已經要上場的感覺。可是我也想要做一些實驗性的,小的東西,欸這東西真的不錯,再來發展。我覺得我們臺灣現在是做反的,因為跟補助機制有關係。


蓉:你一定要有業績拿出來,就比較沒有一個實驗的過程。


瑤:對對對,所以那時候我們就最簡單,我們連燈光都沒有,就我跟那個製作人許雅婷,我們兩個就在那邊調……


真:然後我們進去就趕快把桌椅趕快擺一擺這樣子。我覺得在這種非劇院,非黑盒子的狀態裡面,我覺得蠻有機的。就是跟它當時的一些觀眾的感覺啊,還有整個,甚至外面,剛好那個時候外面那一片開滿了花肥,那剛好觀眾坐的那一面大窗,外面剛好一個天然的布景這樣,就很有機、很有趣。



《楊維真與唐明》 舞蹈、音樂、裝置與空間共振


蓉:然後的確就是一直長一直長,從2021年,這一次已經是第三次,又長出不一樣的《混血 振動》。除了上次是已經有唐明,這次又加上齊藤伸一。


真:我們第二次就在米倉劇場,那個時候我也覺得蠻有趣的,因為米倉它也是一個日治時期所建造的,儲放米的地方。那個時候他們其實已經把那個倉庫改成黑盒子,我就覺得蠻可惜的,既然它就是一個古蹟了嘛,還把它弄成像黑盒子這樣,然後就把所有的木都拆掉,拆掉的時候呢,你忽然聞到檜木的香味,就讓我又回想到,那個時候我們曾經去日本啊,鈴木忠志的那個地方,然後它的劇院啊,很漂亮這樣,那時候就讓我覺得說,既然這樣的話,我們怎麼樣把這整個空間變得更不一樣?它已經變成劇場了,我們怎麼樣又可以把它打破,就是非劇場這樣子。那時候Damien就是唐明他過來了,我們就討論一下。其實跟唐明合作,之前我的另外一個作品就曾經找過他,我覺得他是可以發展裝置的音樂家,我跟他討論我就覺得說,我們可不可以來做,就是讓整個空間它變成一個可以共鳴的,跟觀眾共鳴的方式。我們討論了以後,我們也是坐在一個咖啡廳,然後就,那這張桌子可以做什麼,就這樣慢慢討論起來。


好那我們就來做一個大樂器,就用這個桌子,把它懸掛在那個梁,這整個空間最主要的這個梁柱,有一些connect這樣子。那個時候最主要想做的就是,空間跟這整個聲音的一個實驗,再加上因為唐明他本身也有一點點Salsa舞者的底子,所以也讓他……對啊通常跟我合作的樂師,我不會把他擺在旁邊,我都會希望我們可以一起加入這整個表演,你也是一個表演者這樣子。所以那個時候就我們一起在米倉做了這一個二十分鐘的雙人的作品。


蓉:那到這次的《混血 振動》又做了哪些實驗?


真:這次我們就到了「大院子」,它也是日本時期的一個海軍招待所,它的身世其實蠻是一個謎的。我覺得它這個地方的特色更是讓我覺得,就像我剛剛講,它是一個謎,所以它又充滿了更多讓我覺得很好奇,我們甚至可以帶著一種比較……更多的幻想的方式去思考這個地點,跟這個作品的方式。那也會從上次我跟唐明一起合作的舞作去發展出來。因為地方又不太一樣,再加上我們可能到時候也會有一些畫家的作品展覽,所以它也不是說,我們進來就是我們的地方,不是,可能我們要跟大家一起share一個空間,但是我覺得有趣的就是這樣子。我覺得你要今天要做一個作品,你就是要去融入這整個空間的話,那我們就看著,欸現在有什麼,我們就可以跟著它一起變化,我覺得這就是在一種混合的狀態裡面,你有沒有辦法把自己放到一個空間裡面,你真的可以去跟著這些有機的東西,變化的東西一起去做改變。



在大院子《混血 振動》 與環境對話


蓉:因為場所都不是那種一般的演出場所,所以是不是跟上次的演出其實差異會蠻大的?


真:有可能。


蓉:例如那張大桌子,不見得還會有?


真:還是會有,我覺得它還是會有,它還是一個核心的東西在裡面,可能也會賦予它更不一樣的意義在作品裡面。


蓉:所以那個實驗想要表達的東西,會跟大院子這個環境很有關對不對?


真:沒錯沒錯,我覺得我們到了一個環境,我們就是跟著這個環境一起對話。


蓉:那你們怎麼工作?你跟唐明與齊藤伸一,你們就是一起在那個場地?


真:沒有辦法。我覺得這個就是,不是在一個正式的劇場裡面的話,其實你的挑戰性蠻大的,因為你可能沒有辦法說,啊我就在這個劇院裡面工作一個月啊,沒有。我們可能是,就是這個禮拜五要表演了,禮拜二才進劇場,是非常機動,非常具有挑戰性的,你可能要解決很多的技術問題。所以我們必須要有點像打野戰,然後打帶跑這樣子,看看到時候會遇到什麼狀況。我覺得我既然跟曾經合作過的藝術家合作,我覺得我們都是帶著一個信任,彼此都很信任,也對彼此的一些技術啊,然後藝術性啊,都是很欣賞的,所以我覺得沒有問題,我們就可以一起在這個空間裡面去,玩轉啊,去做各式的一些變化跟創造。


蓉:跟齊藤伸一也合作過嗎?


真:他是第一次,但是有看過他的表演。為什麼《混血 振動》,因為我們上次做了樂器的振動,那你後來你會覺得,有啦那時候有稍微有一點點人的聲音出來,你會覺得,其實舞者都沒有在發出聲音,舞者都是在動身體,但是我會覺得你有一個能量,除了是這樣子的以外,那人的能量不是只有,比如說我們現在在用嘴巴講話,這個輸出是舞者比較少的一個東西。你會覺得某部分來講好像它的流動性,好像流動到肢體以外以後,然後這一部分的流動呢?齊藤伸一他是一個戲劇演員,也會做音樂,蠻多才多藝的,所以我覺得這個Vocal部分,我覺得這次也是自己比較想要發展的地方。


蓉:工作過程有沒有什麼覺得印象深刻的時候?


真:我們目前比如說像跟唐明,我大部分都是用遠距的電話,他也是最後一週才會回到臺灣,帶著時差跟我們一起,哈哈一起工作這樣。那跟齊藤伸一我們都叫他Saito,我們大概就是有面對面一起工作,但是因為他目前的話呢,狀態就是他的腳有受傷,但是我覺得我們從限制裡面去找到可能性,因此他可能就多了另外一個東西,賦予他另外一個任務這樣。那我覺得很好啊,就長在這個時機點,該長出什麼就長出什麼,沒有什麼就沒有什麼,就找另外的出口。



維真的工作習慣:不准來看


蓉:那珂瑤有加入進來嗎?或是你觀察這個作品的工作方式?


瑤:之前她2021年,維真工作習慣是這樣,她說,不准來看。可是我跟雅婷就想說,這個東西我們不看,我們怎麼賣?我們就說,我們可以去看嗎?她說,你來看,不准給意見,我們就說,好,後來我們就去看,看完之後,我跟許雅婷就一直看著她,後來我就說我們要走了。然後楊維真就說,你給意見啊,我說不給,不給意見。


蓉:你們工作模式也太有趣了,所以真的就沒給?


瑤:因為我們工作過很多藝術家,每個人都有他奇怪的地方,那楊維真這點其實是相當奇怪。


蓉:這一次也一樣,你會希望珂瑤不要看?


瑤:要看要看,因為我們這次有宣傳,別為難宣傳。因為它是base在去年她跟唐明的作品,那個叫做《楊維真與唐明》,她少講了一個,就是她那個桌子是用鋼琴絃吊在鋼梁上面……


真:不是鋼梁,木梁。


瑤:沒有,它怎麼可能給你吊木梁,它歷史建物,鋼梁啦(真:木梁~),木梁嗎,好。但是她是想說用這個當作一個振動,就是她跟空間的共鳴,因為她有一個鋼琴絃,然後下面還加了一個鼓皮對不對?


真:我們加了一個鼓,這樣鋼琴絃我們在撥動它,或者我們在搖晃的時候,它才有辦法有那個聲音發出來。


瑤:她原本的想法是讓整個空間都變成一個共振的樂器,我覺得這一點是很有趣。這一次我們在臺北的空間我們也是找了很久,因為很多歷史建築它不給你吊掛,那這個大院子它是還蠻開放的,而且它本來就是一些展覽的地方,所以它這個經理人也是覺得,我們給他看去年的片段,他說喔,好像很有趣喔,所以就讓我們進去使用這樣。


蓉:所以你們當初有設定希望它是一個有歷史的建築?


瑤:她喜歡這種有味道的地方。


真:不要太制式。


蓉:希望一個有歷史,然後你們再進去好像會共振出不同的東西。


瑤:應該是裡面有什麼東西在召喚她。


真:不過我覺得我們唐明蠻厲害的,像那個鋼琴絃那一條,我覺得蠻厲害的就是,我們想說這種東西去哪裡買,可是法國人就是都有這一套,跟我們那種,跟大家交流這樣,然後他就去三重的某一個樂器行,跟老闆聊著聊著聊著,老闆就送他幾卷這種鋼琴線這樣,要不然其實那個東西其實蠻,就是沒有辦法買得到。而且我們試過很多,我們到底要用鋼線呢還是什麼,其實真的是隔行如隔山的知識,一定要鋼琴絃才有辦法有那個聲音。


蓉:我有看到那個影片,它也實際上會變成樂器,你們會拿各種,甚至好像有那種塑膠瓶,也可以拿來……


真:像這種東西就是我們在排練的時候玩出來的,你是忽然出現了一個東西。



一起創作 要讓彼此快樂


蓉:那創作過程有什麼困難嗎?


真:我覺得我們比較多在解決技術性的問題,我覺得人的話,我覺得我是這樣欸,只要跟人家合作過以後,我們都會一直不斷繼續,我覺得人的關係這蠻重要的,就像你看我們跟珂瑤,你看到現在還有第三次對不對。


瑤:不知道還有沒有下一次,哈哈哈。


真:就是你在,即便創作也好,我覺得這還蠻關鍵的。我就常常跟唐明講說,欸你看你從那麼遠的地方過來,其實我們就為了一個,欸剛好有這個時間、機緣在一起做這件事,其實要讓彼此快樂,讓我們覺得說,做這個東西是讓我們覺得幸福的,而不是那種,喔我們一定要做到怎麼樣,然後對這種非常,堅決不放的一種。我覺得反而現在的創作,不是走這種一定要……


瑤:不需要成功啦,你的意思是。


真:你為什麼要講成功不成功,其實本來就沒有成功不成功……


瑤:就是那種很抑鬱,就是那種慾望說我一定要成功,我一定要用這個,沒有這種狀態。


真:或者你為了達到你的想法,然後要你的表演者配合你,把他們當成一個工具,然後去執行一種,比如說他為了完美,然後你的身體一定要怎麼樣凹折,一定要怎麼樣旋轉之類的,我覺得反而不會是朝這種工具型的去思考跟人之間的關係。


蓉:那對珂瑤來說,這次就比較好宣傳了,因為會看到。


瑤:對對我們就依照上次模式的那個,比較曉得她這次想要試什麼東西。


蓉:上一次《楊維珍與唐明》這個作品做完之後,有沒有收到什麼特別的回饋?


瑤:有啊,有一位周芬伶老師,她說沒想到桃園有這麼高階的藝術作品,她滿訝異的。


蓉:這次是刻意找臺北,還是因為桃園找不到你們理想的建築?


瑤:我覺得像維真他們這種就是比較前衛實驗的,臺北觀眾的接受度還是比較高。我們在米倉,後來其實很多都是臺北下來看的。


蓉:是特別這個作品,還是你覺得比起來,的確還是蠻常,你們在桃園做的作品,很多都是臺北過去看?


瑤:要看作品,因為我們上一齣《死去回來》,它就是一個黑色幽默喜劇,有六成以上都是桃園觀眾來看。


蓉:所以真的還是跟那個作品的性格有關,如果很實驗性可能……


瑤:對,因為臺北觀眾已經有看很多實驗作品的習慣,桃園觀眾會不太瞭解你要做什麼,他可能會有一點害怕,可能會覺得,欸我有沒有資格進到這一個「神聖的殿堂」之類的。


真:我覺得特別舞蹈有這種,比較抽象、詩意的,讓人家會覺得我看不懂,就比較有距離。戲劇至少你有文本,你有一個故事性。



創作不就是拿出真實的自己?


蓉:那會希望自己有建立某種風格嗎?不管是維真或珂瑤,還是我們過程中玩得開心比較重要?


瑤:這個很有趣,因為是楊維真他們主創,一定就是楊維真他們的風格,她想要去模仿全民大的風格也不可能。


真:我覺得這個這個問題蠻有趣的,像我那天才問我老公,你覺得我那時候怎麼樣,跳得怎麼樣,我就會問他一些意見,他說就你的風格啊。其實這句話你聽起來你會有點,嗯?你到底是要高興還是不開心?我覺得身為一個表演者,其實你不喜歡被貼標籤,你不喜歡被人家定型,然後你會想要去,其實你想要突破的就是這一點,你要在自己的框架裡面去找到更多不一樣的……


瑤:你有多重人格你就可以有多重風格。這很難,因為我們就是用這個身體、這個聲音、這個思緒和我關注的東西。


真:而且你的文化、你的生活經驗、你的習性一直累積累積的,就是堆成你自己這樣子。除非你要常常不斷的歸零、放下,這個也是身為一個表演者,我覺得需要去學習的地方。我也常常不斷的,我要怎麼樣把自己再歸零、再放下,一些技術的東西、卡住你的東西,你要怎麼樣把它忘掉然後再重來,打掉重練這樣,這真的很不容易。


瑤:可是我覺得這不是……,譬如說我們是演員,我們會因為這個角色,我們可能去模仿什麼樣,可是創作的時候你要拿出你自己,就是你真實你自己是什麼東西,不是什麼東西,你的真實的自己。你的真實的自己,如果一直在變異的話,那不是也蠻怪的嗎?


真:當然這是創作的核心啦,你的創作理念,那如果跟表演者又是另外一塊。你創作的核心你要自己清楚,我大概就是我們要朝這個地方,那大家才會比較清楚啊,我們要做的是什麼這樣,那就在裡面你自己去找到可以進入的方式。


蓉:那個創作理念是你們會先想好,譬如說如果人家問我的時候,我會有一個很特定的說法嗎?還是其實不用?


真:我覺得戲劇比較會需要這樣子,但舞蹈當然也是看啦,舞蹈有的也會。像我們上一次這一個作品,跟唐明這個作品,我們那時候就很確定,我們就是結構即興。這一次其實我們有請,我們有另外一個文本顧問就是邱安琪,她從找一個文本開始,我們的確有從一個文本介入這一個空間,因為我們已經知道它是一個歷史的建築,那我那時候就覺得,好,我們應該在裡面,因為像上次那個作品,其實我們沒有談任何的議題或什麼,它可能只是一個關係,跟空間跟人的關係,那我就覺得,這一次進來以後,我們覺得我們必須要去涉入這空間的歷史故事啊,那我們都來自不同的國家,那這之間,我覺得我們會需要一點文本,也讓齊藤伸一他也比較容易瞭解,我們到底要怎麼做。


瑤:可是我覺得從很早以前你在文山的那個作品,其實你的作品裡面,一直就是要講一個女性的,一個自主,就是女性我要站起來。因為那時候,我們之前在做的那個作品,她叫我想文案,後來我就想一個,我想說,因為她覺得女性很順服什麼,我就說欸,就是羊毛裡的針嘛,然後她就說對,(真:我說講得真好),她就說,我就是羊毛裡的針嘛,哈哈。


真:沒有啦,我覺得這是一種比較,你身為一個女性,就是比較有一點意識啦,大概是意識這樣子。



看到美,一起流動


蓉:那最後是不是跟聽眾朋友分享一下,希望這次《混血 振動》想要給他們看到什麼?


真:我覺得一定是可以看到三位不同表演者的精彩,還有就是我們在裡面的一些,跟這個空間的創意發想。雖然這樣平淡無奇的講,但是我覺得這個還蠻不容易的。


瑤:我覺得就是看到美吧,也不用去思考什麼,就,哇喔,就這樣子,哈哈。美,然後就一起共存在那個空間裡面,跟他們一起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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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所當然》是個廣播、podcast節目,希望以活潑親切的對談,帶領聽眾了解表演藝術,並且了解從業者在工作、生活中的心境與處境,同時呈現台灣表演藝術現況。這裡是訪談文字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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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薦度:★★★★☆馬戲《流逝的粒子》、舞蹈《引》、劇場《開往希望鎮的夕陽列車》,這是2024年的新人新視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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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方格子都放到長草了,這個還是我月初的事情了。 ------- 我跟我弟有一個難得一致的嗜好,看音樂劇、歌舞劇、聽交響樂,這種跟我們兩個外表都搭不起來的活動。 對我們這種薪水高基本薪資一點點的人來說,是個頗燒錢的興趣,再加上很多表演都在台北就更xxx,感謝台中有歌劇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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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多多良的成长以压倒性的“热量”描绘,独一无二的青春舞蹈动画,在此开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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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花依然王家衛 演員的一個眼神,畫面的氣味,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是靠時間積累出來的, 那是再炫目的影像手法,也不可及的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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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小茜姐招待,帶我兩天來體驗京劇的美及真功夫,同時也認識了直率真性情的系主任。 看到這群學生"翩若京鴻“的畢業公演,謝幕時雖然是搭配著抖音神曲活潑的氣氛,但身為門外漢,看到台上鞠躬、聽到滿場喝彩時,還是忍不住眼眶含淚。在臺灣有一群一直為傳統戲曲傳承的師生,尤其看到年輕人的演出,在文化上這樣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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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作聲明與警語: 本文係由國泰世華銀行邀稿。 證券服務係由國泰世華銀行辦理共同行銷證券經紀開戶業務,定期定額(股)服務由國泰綜合證券提供。   剛出社會的時候,很常在各種 Podcast 或 YouTube 甚至是在朋友間聊天,都會聽到各種市場動態、理財話題,像是:聯準會降息或是近期哪些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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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去開幕不久的東南亞秀泰(前身東南亞戲院),大概講一下心得,順便跟比較常去 的梅花做個比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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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枝演社的《西來庵》深深感動了我。 角色的真實演繹和反抗外來壓迫的故事讓我邊看邊流淚。 戲劇、音樂和舞蹈的結合,再現歷史情景,服裝和道具的精細設計讓人彷彿置身於當時。 謝幕時,我哭著鼓掌,這是一部觸動心靈的藝術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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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暑假的華山親子表藝節,8月16到18號,在華山1914文創園區的烏梅劇院,「陪你長大工作室劇團」將推出《告別眾神的孩子們》。 霆:大家好,我是陪你長大工作室劇團的團長,我目前就是做劇場的編導,然後也做戲劇教學藝術課程。 蓉:你好像很專攻兒童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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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吃完午餐後,經過池上穀倉藝術館,裡頭剛好有場展覽,趁著午休去瞧瞧。沒想到竟然遇見音樂人王榆鈞所策的展覽「如果你_先我一步_聽見」。對我而言,此展覽是地方聲音與展品的相互交錯作品,也是「看得見」與「看不見」聲音的相互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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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的舞台上,很多時候可能是原本素昧平生的人與我們締造了奇妙又緊密的關係,以一種他人看似有些不合理或奇異的方式維繫著,在我們獨有的世界裡築起一座只有彼此能懂的城牆。 小川洋子的新作《睡在掌心的舞台》總共有八個篇章,分別圍繞舞台及戲劇而展開的八段特殊關係。 虛假交錯的劇情參雜著真實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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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薦度:★★★★☆馬戲《流逝的粒子》、舞蹈《引》、劇場《開往希望鎮的夕陽列車》,這是2024年的新人新視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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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方格子都放到長草了,這個還是我月初的事情了。 ------- 我跟我弟有一個難得一致的嗜好,看音樂劇、歌舞劇、聽交響樂,這種跟我們兩個外表都搭不起來的活動。 對我們這種薪水高基本薪資一點點的人來說,是個頗燒錢的興趣,再加上很多表演都在台北就更xxx,感謝台中有歌劇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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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花依然王家衛 演員的一個眼神,畫面的氣味,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是靠時間積累出來的, 那是再炫目的影像手法,也不可及的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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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小茜姐招待,帶我兩天來體驗京劇的美及真功夫,同時也認識了直率真性情的系主任。 看到這群學生"翩若京鴻“的畢業公演,謝幕時雖然是搭配著抖音神曲活潑的氣氛,但身為門外漢,看到台上鞠躬、聽到滿場喝彩時,還是忍不住眼眶含淚。在臺灣有一群一直為傳統戲曲傳承的師生,尤其看到年輕人的演出,在文化上這樣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