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面快轉、跳切,經過了無數來不及記憶的情節。再次意識到自己的身體時,我還待在同一片森林裡,但是在視線前方出現了一座公園,裡頭有些簡易的遊樂器材,溜滑梯、鞦韆、單槓,以及——沙坑。沒錯,原本在我腳下的沙礫不知何時已全數轉移到了公園裡,現在我的四周已是青青草原一片(我稱之為轉移,但我其實不知道這其中是否真的有關聯。)。
在最前端,還有一塊拱型招牌,雖然我看不清上頭寫的字。
這時,迎面走來了一位小女孩。始於一些沒來由的第六感,我知道,她就是那曾經的小甲蟲。
於是,關於將來的旅途繼續。同樣地,我們躺在草地上;同樣地,我們之間的話題在談什麼幾已闕失;但也同樣地,她眼中那股朝氣始終不變。不過此時再觸碰她,業已不會有當初被燙刺毒傷的感覺,實屬怪異,這也是長大的一部分嗎?
於是,我開始忘記,忘記她曾是那隻奇特的小甲蟲,散發著天藍光輝與熱辣觸感,忘記那份屬於她的奇幻過往。
就在這時,另一隻小蟲落在了她的肩頭。不知為何,我心底有道聲音,一道異常頑固的聲音,要我將那蟲子給驅逐。
由此,我站起身,伸手就要將那蟲子從女孩身上拂去。在幾次試探而不可得後,又再嘗試了幾次後,終於成功將牠驅離,但當那蟲飛離女孩時,我卻發現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
牠舒展身後的翅膀,起飛的那一剎那,我才發現,牠竟也是天藍色的。而在那一刻,我也清楚地察覺到,牠就是之前的那種奇特的甲蟲。
「那隻蟲,和女孩是一樣的。」
現在,我心底有另外一股聲音大聲地說著。
我伸出手,在我意識到之前。和上次不同,這次伸手,是為了抓住它。與前幾次類似,出於一種沒來由的感覺,我想要抓住它。
雙腳向星點踏出,雙手在凌空揮舞,一如初次相遇的時候,它飛出的舞蹈。
女孩此刻在我身後,我沒有看著她的表情,此刻的我,全心專注在那隻甲蟲上。朝著天藍色光點的方向試了幾次,終於我成功了——確切來說,成功了一半。
我抓住的,只是那半透明的鞘翅。在牠花遮柳隱的路線上,在牠倏明忽滅的閃爍中,我以為我抓住了。
但就算只抓到了翅膀,也帶來了極大的傷害,那不是我的本意。由於慣性和掙扎,它和翅膀分開了,半透明的薄膜在我手中,而它則旋即墜地,如同流星。
我趕了過去,發現他身上的天藍色光暈盡已褪去,背上的甲殼轉為棕色,帶著些許流金線條,但,再也發不出光芒了。
猛然想起身後的女孩,對照地上的甲蟲屍體,忽然間,我開始嚎啕大哭起來。應該是在悲嘆著那蟲,似乎也在哀婉著那女孩,我不知道。而那女孩在我朦朧的眼中,像氤氳的霧氣一般,漸漸消散了。
好像有甚麼東西觸碰到我,或許是那樣子的悲劇,或許是這樣子的命運。但就像這趟旅途一直以來的感覺,一切都是沒來由的、莫名其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察覺的瞬間卻又消失無蹤。
畢竟——這一切都是一場夢。
一早醒來,眼角濕潤,沒來由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