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火系列】克里斯汀．哥蒙傳［1.4 奇觀 THE WONDER］

接着，克里斯多夫亮出彎刀——我說是亮出，皆因我的眼睛根本無法捕捉他拔刀的動作，我下意識往後退了，剛好被刀風帶到髪絲。心臟跳動的聲音在耳邊迴響，我為何還會有空胡思亂想？

我知道要是他剛才大步一跨，便能在我兩眼之間留下一道不淺的血痕，但他只是在立威，又或是為了讓我心生膽怯。也許在母親和年幼的弟弟注視下，他無法下狠手？很好，說不定我的優勢比想像中多，我安慰自己。

「流星劍守，注重細緻的防守與迅猛攻擊，在你進攻之前，確保你的步伐不可紊亂，要記住，一切攻擊都基於無可憾動的防守。」

師傅的話，言猶在耳。我端正馬步，雙手持劍於耳旁，緊盯着對方的刀和雙眼。克里斯多夫眉頭一揚，但嘴角似乎沒把我的動作放在眼裏，他出刀空揮兩下，很快，真的很快，但這次我看清楚了是兩下。

長年來，師傅讓我感覺武器揮動的距離沒白費。我沒退後，他有點意外，也許以為拔刀時已經嚇到我了，會讓我不敢靠近他，但他錯了，而判斷失誤的瞬間，就是我進攻的最好時機。

我搶前一步，劍輕快滑入他的防守範圍，但年輕貴族回刀的速度比我進攻還快，在肩膊旁擊打劍身，就差一點，劍刺進了空氣。

「不能縱身一擊，當你給出全部，防守就不夠細緻，無論機會多麼珍貴，你也不能放棄生命的基礎——你的防守。」

我當然記得師傅的話。我一矮身，後退兩步。對方抓緊機會進攻，沙漠刃的金刀背舞得我眼花撩亂，但我接下來了，一刀又一刀。

我忘記退了多少步。為了維持仔細嚴密的防守，我也忘記呼吸。當我意識自己來到牆邊時，已汗下如雨，但我還是在克里斯多夫懷疑的目光下，擋開他似乎毫無所謂的最後一擊。

「你真的是布列農教出來的嗎？」克里斯多夫退後兩步，謹慎打量我，我卻看出他氣也沒有喘。他問：「你多大？」

「大人，我剛滿十七。」我低喘着氣，似乎戰鬥結束了，但我的心臟還驚駭不已，在大肆宣揚自己是在何種驚濤駭浪下存活似的。該死，幸好沒人聽得見，我大概面色潮紅，現在才感覺汗水沾濕了亞麻衣，我的體溫正從寬鬆領口散去。

「我十九歲時才贏得了布列農。」克里斯多夫眼裏的敵意似乎消失了。他收刀回鞘，笑着說：「我敢打賭你現在就可以。」

「所以，你覺得他作為克里斯汀的護衛還算合格囉？」哥蒙大人的聲音從涼亭遙遙傳來。我此時抬頭，才意識到自己越過半個花園，草坪上被仔細打理的植物都被我踩得一塌糊塗……不過沒留下我的血，而只有汗水，大概是不幸中的大幸。

「要是認真起來，我第一刀就可以解決他。」克里斯多夫嗆回去，但似乎是以開玩笑的語氣說：「他現在勉強才到了海王近衛的水平。」

我雖然不露形色，但心中卻暗暗自喜。海王近衛挑選自金鱗衛隊的精銳，戈潭斯僅僅只有三千人。作為伊登三王之一的貼身衛隊，他們至少要入伍滿十五年，才有機會被選中。若此話當真，我實在是算很年輕就到達了這個水平。

「不要自滿。」

我沒察覺師傅何時走近，後腦卻是一痛，被他用大手重重擊中了。兩名侍女迎面而來，我不知所措，其中一位年輕得很，我甚至不敢抬頭，以免讓她注意到我的目光停在何處。

「你可不能一身臭汗和哥蒙小姐見面。」師傅說：「好好去洗個澡吧。」

洗澡，我這時候還沒概念，像哥蒙這種上等人是如何洗澡的。伊登氣候炎熱，雖然偶有海風，但鹽粒只會讓人的皮膚和頭髮更加黏稠，所以城市裏會有海水浴場和公眾澡堂。

然而，當我看見香油和花瓣像不要錢一樣倒進冒着蒸氣、寬闊的大理石澡堂時，我差點以為這是神域的恩典。我閉上眼，羞怯地任由侍女脫去身上衣服，心中卻只想快快躲進水裏，以免被人注意到身上令人尷尬的反應。

進到水裏，剛才侍女的手停在皮膚上的觸感，還在我腦海蔓延。身後傳來笑鬧之聲，我赤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