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道德與生存的抉擇（一）

夜幕低垂，城裡的街道上依然人影交錯。雖是入秋，但白日的餘熱仍殘留在石板路上，蒸騰出些許暖意。埃莉諾站在藥材店的櫥窗旁，仔細端詳著玻璃櫃內陳列的各種草藥，不經意間聞到一股苦澀的草香味。

店內昏黃的燭光中，各式藥材散發出神秘的氣息。懸掛的乾燥植物在微風中輕輕搖晃，投射出詭異的影子。她的目光在店內游移，最終停留在那老闆的身影上。老闆赫爾曼是個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蓄著一撮灰白的山羊鬍，正用他那雙佈滿老繭的手小心翼翼地整理著一袋新到的藥材。

他注意到埃莉諾站在門口，朝她點了點頭，臉上浮現出熟客才能享有的親切笑容。「埃莉諾，今天帶來的草藥還是迷迭香和鼠尾草？最近這兩味藥材可是搶手貨啊。」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疲憊，顯然最近的生意忙得讓他喘不過氣。

埃莉諾點點頭，將用粗麻繩紮好的編織袋輕輕放在櫃台上。草藥的清香透過麻布傳出，在空氣中氤氳。她不動聲色地觀察著老闆的神情，注意到他接過草藥時那抹閃過的急切。多年來販售藥材的經驗讓她對市場的細微變化極其敏感。「老闆，這幾天您頻繁購買這些草藥，是不是城裡有什麼特殊的需求？」她試探性地問道，盡量保持語氣平穩，卻難掩關切。

赫爾曼瞇起眼，皺紋在燭光下更顯深刻。他似乎有些猶豫，環顧四周確認店內無人後，才壓低聲音說道：「姑娘，妳果然敏銳。最近城裡病症不少，大家都來這裡尋草藥緩解發熱、咳嗽的症狀。特別是城南那一帶，幾乎家家戶戶都有人病倒。迷迭香和鼠尾草這類退熱止咳的藥材，用得特別兇。」

埃莉諾微微點頭，心底暗自記下這一情報。她的腦海中浮現出艾德蒙那張總是冷漠的臉。那個精於算計的醫者，從不在意藥材最終流向何方，只關心能賺取多少利潤。想到這裡，她匆匆結算完畢，收好那袋叮噹作響的錢幣，快步離開了藥材店。

暮色已深，街道兩旁的房屋紛紛亮起燭光。腳下的石板路已經被夜露浸濕，發出沉悶的聲響。埃莉諾加快腳步，走過幾條蜿蜒的巷道，終於回到了醫館。

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她看見艾德蒙正站在窗前。夜色中他的背影顯得瘦削而冷峻，一襲深色外衣勾勒出清晰的輪廓。聽見開門聲，他緩緩轉身，臉上帶著慣常的冷漠神色。埃莉諾察覺到他的目光看像她中的錢袋，挑了挑眉問道：「今天的收穫如何？」

埃莉諾將藥材店的情況詳細告知。聽完後，艾德蒙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精光。「既然城裡的需求這麼大，我們何不好好利用這個機會？」他踱步到書桌前，指尖輕撫過攤開的帳本。「調高價格，限量供應。這樣不僅能影響市場，還能讓利潤翻倍。」

這番話讓埃莉諾心中一陣不安。她想起白天在街上遠遠地看到的那些病患，蒼白的臉上寫滿痛苦。「可是，這樣會不會太過了？」她輕聲問道。

艾德蒙冷笑一聲，「過？什麼叫過？做生意就是要抓住機會。我們只負責賣藥材給藥材鋪，他們賣給誰、用什麼價格賣，那是他們的事。」他的語氣中帶著一貫的冷酷，「現在不趁機多賺點，等冬天花銷增加，後悔都來不及。」

埃莉諾沉默不語。她早已習慣了艾德蒙的作風，只是每次面對這樣的情況，心中仍會泛起一絲不安。埃莉諾微微猶豫，心中掙扎著。她知道這樣能夠大幅提高收入，特別是在目前這樣困難的情況下，但這也意味著那些無法負擔高價藥材的病患可能無法得到治療。

她知道眼前這個提議雖然在商業上無可厚非，但過度抬價會使那些真正需要幫助的窮苦病患更加難以負擔。她的視線不自覺地移開，望向窗外的街道，內心掙扎著道德與現實之間的平衡。轉念一想，她也知道現實的殘酷，而艾德蒙不會因為善良就放過任何一個賺錢的機會。

「那麼，就按你說的做吧。」她最終低聲說道，妥協了這份功利的計劃。語氣中透出一絲無奈，彷彿在與自己的良知抗衡。

接下來的日子裡，他們按計劃調整了藥材價格。果然如艾德蒙所料，即便價格翻倍，藥材店的收購量依然源源不斷。埃莉諾看著那些日益增長的錢袋，卻無法真正感到喜悅。在這些冰冷的錢幣背後，是無數無法負擔高價藥材的窮苦百姓。

然而，艾德蒙對這一切視若無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