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那在小學時拍過泳裝寫真,當時使用了和自己名字發音相同的setsuna作為藝名,但她沒想到的是,即使離開了經紀公司,不再拍寫真,過去的一切還是纏繞著她
小說的標題未命名來自主角雪那讀的夢小說,在他經常上的夢小說網站,有一個功能是可以將自己的名字作為角色的名字並生成夢小說。但對於雪那而言,夢小說最後作者跑出來感謝讀者的段落,就像是要把自己強制從故事中剝離,讓他在閱讀時的沉浸感帶入感消失,因此,她選擇不輸入名字,以未命名無名氏成為夢小說的主角。
本書便以此為名,而未命名的意象也貫穿了整部作品。
未命名,或者說名字的缺失(原本的##NAME##比較像是未輸入名字,名字保持空格),連結到的是空間的缺失,雖然我在這裡,卻沒有我得以存在的空間。一如《神隱少女》揭示的,失去名字會失去回家的路。生存空間的消失,也使得雪那無以為繼。
泳裝寫真的事被發現,讓她在學校中遭到霸凌,社團的人也將之視為異物不斷傳送騷擾郵件,大學時期的家教打工,也因為學生家長找到她的泳裝寫真而被辭退。即使在大學遇到了和她相處比較好的同學,在得知這些事後,也只是想將她當成題材寫小說。
雖然當初是為了便利而使用雪那的平假名setsuna做為藝名,但真名卻也連帶受到影響。該說只是符號的轉換,以至於太輕易連結到自己嗎?或許更該往前延伸,雪那在家中要面對母親的雜念,為什麼不參加攝影會,為什麼不能笑得跟其他孩子一樣,同時還要為了上私立高中去補習。實際上,家也沒有她的空間了。加入米拉庫兒,成為泳裝模特兒,獻上名字的結果是雪那已不存在。就像夢小說結尾的感謝詞一樣,她被踢出了屬於雪那的故事。
「雪那」不再是獨立的會成長的雪那,而是永遠被禁錮在小學五、六年級,穿著泳裝,被各種人以異樣眼光觀看的她。
但小說有趣的地方就在這裡,雪那不只是被觀看的客體,同時她也是以同樣的眼神在看著同期的美沙乃。
回到家,關上房間門,打開寫真彩頁。一頁兩個人,依姓名五十音順,刊登著身穿比基尼的女生們的上身照與全身照。美砂乃在前面數來第二頁,一直在那裡對著我笑。美砂乃的介紹寫著「苗條美女高中生」,看到這句話,我想到美砂乃不管是外貌還是體型,幾乎都和小學六年級的時候一樣。與其說是苗條,更應該說是童稚。這是成熟女子們參加的寫真偶像特集,看起來卻混進了一個在公園玩耍的小女生。我從書桌取出剪刀,細心地沿著美砂乃全身照的身體輪廓剪下來。如此一來,她就成了我所認識的美砂乃,而不是一個無地自容的小孩子。(P157)
這裡,讓人想起《欠踹的背影》中主角那個御宅族同學的寶物箱,不過兩者抱持的感情卻不一樣。雪那在米砂乃身上尋找的,不是偶像或者推的感覺,而是某種往日眷戀的時光,也就是小學時代在拍完寫真後,兩人一起回家路上的時光。
那個時間點,雪那可以做自己,她有朋友,她有存在的空間。只是對應的代價是,她也要被剝奪名字︰從setsuna變成yuki。
即使如此,雪那也欣然接受。因為yuki連結到的是她記憶中最美好的時光,而不是像setsuna那樣,過往的不堪不斷攀附而來。她不再是會被踢出故事的未命名者,而是從最愛的朋友手中接下未來的yuki。
兒玉雨子《未命名 ##NAME##》﹙臺北︰皇冠,2024﹚
本來想用村上春樹結束今年的,結果先完成的是這篇。
另外,買這本書是因為看到廣告講得好像以推活偶像文化什麼的作為主打,不過實際上有點微妙就是了,它有這個部分沒錯,可是呈現的不是像《我推的孩子》、《新世代演員》那樣。該怎麼說,比較像偶像文化這個部分是帶出失去空間,而不是談論偶像文化。而且真的要說的話,夢小說跟同人文化在這本書的比重說不定還比偶像文化重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