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無聲無息,獨坐房間沙發椅上,整個身體靠在椅背上,不時望著裡面床笫間發出的任何聲響。只聽見肉體摩擦、歡吟聲,無神的眼睛彷彿得到了什麼,這不就是期盼已久的等待,用和政源交情換來的渴望。那為什麼心裡卻有種割千刀的痛楚,這感覺到底來自心裡哪一塊角落。窗外飄過的風夾帶著黑影,帶走我的目光。是祂,老先生。驚起,手推著落地窗,準備推開時才注意到這兒不該出聲。陽台上幾許落葉飄過,憂鬱的月亮彷彿照耀了。失落的靈魂等待救贖。那一聲聲來自他們的歡愉,是我捂住耳朵的不願意。瑟縮在角落裡,只期待著結束那一刻,讓蘿受孕,一切一切就將結束。床晃動聲停住她的氣息,只有酣酣甜睡聲。所以所以結束結束,我才抬起頭來,月光在腳指頭前。緩緩扶著沙發椅背起來。看見政源的身影。那一身埋沒在黑影中的男體移動。踏下了床鋪。
他往我這兒走來。於是我涕零而笑。剩餘光線照在他赤裸的身體上。他看著我。我不斷的道謝,打從心裡謝謝。他抱住了我。我抱住了他。
「謝謝。」「謝謝。」「我不知道該怎麼對你說我的感謝。」
他不說話。「……」一句話也不說。只感覺到他的唇緩緩動著。
兩個男人的影子不斷延長延長,長到門外的細縫裡。夜晚動物的叫聲唯一點綴此刻。「……舒才……」
「對不起……我做不到。」他看了我。我說︰「你在說什麼……」
「對不起,我沒有辦法……沒法子幫你……對不起。」
「為什麼?」
「不行就是不行。」他放了我,背著我,黑色的背面沉載著無限重量。「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他說著。
「我們不是……」來不及說完的話即被他打斷。他用盡身體的力量抱住了我。
「舒才,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為什麼……」他憤怒聲夾帶著啜泣。他的身體在顫抖。不斷重複著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不是說好了,又何必說為什麼。「為什麼會走到這一步……」
他問我,我回答不出的答案,永遠都是個謎。我們都在追求,追求一個困難的目標。人生不就是這樣,在為自己的目標努力嗎?
落地窗前沙發上,憂鬱的月亮照耀赤裸男人與我。同桌共坐,於是在暗夜沉淪呼吸中尋找平衡。他不願正視我的眼神,他放棄了跟我的協定,致我於不劫之地。他雙腿間傢伙安靜躺在反射月光的毛叢中,曲折捲密中反射的月光,每一吋都是憂鬱藍色,他的身體泛藍。他說沒有辦法,要我死心。
「你是不是男人啊!你的性器官真是多餘……」
「如果你覺得我這裡是多餘的,去拿把刀來切掉吧。人活著的目的並不是為了生育下一代……如果人生下來,只是為了生孩子是不是太悲慘了……你為什麼不誠實的告訴她呢?讓她死了這條心或者讓她跟別的男人。」
「不,她是我唯一的希望。」
他不屑的笑了。「所以你還是沒有辦法接受現在的自己?」
我看著他堅定的說著︰「是的。如果你是我,你一定也會像我一樣。」
「是嗎……我們一向都是不一樣的。」他說著。
是啊,我們一直都是不一樣的。從前和以後。我追求著遙不可及的目標,甚至是難以達成的理想。即使如此,我還是會去努力,教育不是這樣告訴我們,人得有夢想,才會有動力去達成。政源只是角度觀念不同罷了。
「你有什麼打算?」
「我不知道。」
「別去管什麼『最後的契約』,現實太殘酷,還是多注意現在吧。」他說著。他離開了位子,撿著褪去的衣裳。「別在追著不合理的幻想了。」他說著穿著,拉上了拉鍊,肩膀披上衣裳,回頭說話。「我先走了,你好好想想吧。」
那扇門被他關上後,整個房間失去唯一的光線,就連憂鬱月亮也遮住面容。呆坐在沙發椅上。
「舒才……你在哪裡……」蘿在床上發出綿舒聲。緩緩走近床沿,她半側面的裸體竟然淡淡的浮現著藍灰色的光影。坐了下來,彎著腰,親吻她的肩頸。她一手勾著我。「我剛剛好像聽見你在說話……」
「你聽錯了,只有我一個人。」謊言不經意編織。
「頭好昏……好奇怪的感覺……」
「你太累了,先睡會吧。」她抓著我的手,要我陪在她身邊。她睡著的容顏,是我追求一輩子的動力。不久的將來,我們都會不一樣。人只要有心,一切都會被改變的,這是我始終相信不移。政源幫不上的忙,我相信還有別人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