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理所當然認為影子與我們為同體，從未懷疑過它是否有著與人類截然不同的想法、世界，只是苦於沒有實體，靈魂被禁錮，成了僅能依附光的存在。
那天，我聽見了它的聲音，起初以為是在做夢，又或是太累產生幻聽？
彷彿得知我心中疑惑，它再度帶著冰冷的氣息開口：「孩子別怕，我清楚你的所有，也能為你達成心底最強烈的渴望，要不要跟我合作？」
「不可能，你以為你是誰？怎麼可能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麼。」我強撐起不堪一擊的倔強反擊著。
「已經很累了吧，人類的力量是有極限的，更何況孤身一人，讓我來幫你吧？」它逐漸調整語調，變得更加輕柔，甚至令人感到了一絲...溫暖？
本以為自己早不抱希望，卻還是動搖了，也許它真的能讀懂我吧...
聽著與我一模一樣的聲音，雖難以置信，卻不由自主地被它丟出的資訊吸引，那是我最好奇又無法探詢到的，不存在於這世界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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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要求很簡單，只是被關在暗處太久了，想偶爾出來透透氣，作為交換，讓我進入影界探索需要的消息。
它還擅於模仿，聲調輕易便能轉換，令思念已久的爸爸再度出現，在耳邊悄悄說著床前故事，哄我入睡。
「我最棒最可愛的小公主，一直以來的努力爸爸都有看見呦，妳一定可以像故事裡主角，找到屬於自己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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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夜，聽著爸爸聲音入了夢，進到影中，化身黑霧穿梭世間各處，到處尋找他的蹤影。
三年，從他失蹤的那天起，我從未放棄過將他尋回的希望。
「既然是合作關係，我必須提醒你，雖然能自由進出影界，但你的情況比較特別，要回溯到過去搜集情報，是需要消耗燃料的。」
它說，在影子世界，沒有時空限制，可以自由飛躍想前往的地方，也能回到過去，仔細翻找漏掉的細節及可能。
唯一麻煩的條件是，穿梭過去必須以摯愛之物的記憶做為燃料，因此我必須更加謹慎，把握每次回溯，機會並不是無限的。
「你確定還要繼續嗎？不是我不幫你，但能使用的物件不多了喔。」它在我又一次燒掉相片後，帶著與爸爸相同的音調，輕聲勸阻了我。
有些意外，從合作以來，它並不常做出干涉行為，也許是我想太多了，竟從它的語氣聽出了些許擔心。
而它也開始協助我，在現實世界同步創造更多體驗來增加可使用的記憶之物，有時甚至令我產生，它更像是個人類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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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忘記是第幾次回溯，周遭聲音遠去，原先難以適應的肉體消融，也早已習慣。身體的邊界、每寸肌膚、毛髮，如水泥一塊塊溶解、重力消失，整坨肉體回歸大地，最後再重塑成一絲黑霧。
「你還記得，最初進入影中是要尋找什麼嗎？」它變回了冷硬聲調，機械式的提問。
「開什麼玩笑！這是我還活在世上唯一的目標，燃燒什麼也不可能忘掉這個。」上秒還語氣堅決反駁的我，卻愣住了。
我總認為只要願望得以實現，記憶什麼的無所謂，要多少都拿去沒關係，只要他能回來，一切就能恢復如初。
「我...我記得自己一定要找到他！他說不定還在無邊無際的黑暗裡徘徊，怎麼能忘掉...」
但從什麼時候開始，我變得想不起他的五官、身形，連最熟悉的聲音，也模糊不清了。
「對了，聲音。你變回他的聲音，只要再次聽到他的聲音，我一定能馬上想起來的。你會幫我的吧，只有你能幫我了！」
激烈的情緒令黑霧開始不穩定的顫抖，甚至有消散跡象。
「別不說話啊，我只剩下你了，快啊，時間不多了，你還在等什麼。」
在沒有時間感的黑暗中不知等了多久，它再度緩緩開口。
「你還記得，這次回溯使用什麼作為交換嗎？」不輕不重的語調，使人心裡發寒。
機會用光了。
哎，早提醒了這不是無上限的。人類總是這樣，明明如此無知，卻總以為自己能掌控一切、貪婪狂妄，給點甜頭就無可自拔上了癮。
不過，觀察他們這麼久，我現在，也終於成為了人類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