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生 原創著作 --- 夜雨敲擊著鏽蝕的鐵絲網,滴落聲在靜謐的黑暗中格外刺耳。 積水沿著泥濘的小道蔓延,映照出扭曲而破碎的光影,彷彿時間在這裡已經崩解,被遺忘在無聲的雨夜之中。 這裡,與外界截然不同。 在小鎮,即便深夜仍有燈光,而這裡,黑暗吞噬了一切,空氣沉悶,靜謐得讓人窒息。 在小鎮,夜晚的街道空無一人,而這裡,卻有來自不同膚色、種族的人影穿梭其中,沉默地遊蕩在廢墟間。 他們的存在,顯得格格不入,像是從不同世界被拋棄至此,彷彿彼此互不相識,卻又共享著同一種無聲的沉默。 這裡沒有時間的流動,只有被遺忘的痕跡。 這裡不屬於小鎮,也不屬於任何已知的現實—— 它像是被世界遺棄的異端,或是被時間錯置的角落。 一個本不該存在的空間。 --- 永康彷彿踏入了一片後末日的廢墟——這裡的寂靜與破敗,超乎他的想像。 他環顧四周,試圖尋找剛才的那位老人,卻發現對方早已不知所蹤,彷彿從未存在過,只留下他獨自站在這片荒涼之地。 眼前,是一片散落四處的帳篷—— 破舊、簡陋,如一座座被遺忘的孤島,靜默地矗立在廢墟之中。 帳篷內透出微弱的燭火與手電筒光芒,宛如黑暗中飄忽不定的鬼火,忽明忽暗,映照著那些游蕩於廢墟間的身影。 篝火搖曳,昏黃的光芒映在拾荒者的臉上—— 那些隱匿於帳篷陰影中的黑影,正無聲地打量著這個闖入者。 風雨吞噬了低聲交談的話語,只剩下破碎、模糊的碎語,彷彿這裡的人早已習慣不被世界聽見。 有人蹲在堆積如山的舊書前,指尖輕輕拂去書頁上的灰塵,目光專注,神情沉靜。 他們的動作謹慎而精準,像是在解讀某個被遺忘的密碼,而非單純地翻找廢物。 永康忽然注意到了一個細節—— 這些拾荒者的手腕上,都紋著相似的數字。 起初,他以為只是個人習慣或身份標記,但當他細看時,卻發現了一個奇異的規律—— 所有的數字都是四位數,且皆以「**17**」開頭——
「1722、1738、1701、1718……」 每個人的後兩位數各有不同,卻也有些重複。 這些人,究竟是誰?他們不像流浪者,反而更像是某種守護者—— 一群擁有相同烙印、來自同一個過去的存在。
永康的眉頭微微皺起,隱隱覺得這些數字與某個他尚未察覺的真相有關。
他收回視線,抬頭望向廢物回收站的核心—— 那座伫立於黑暗中的圓頂建築。 --- 白色圓頂在雨幕中若隱若現,牆體斑駁,裂紋如蛛網般遍佈,彷彿隨時可能崩塌。 它看似荒廢,卻仍透著某種異樣的運行痕跡,仿佛一個被世界遺忘,卻依舊在低聲運作的機械遺骸。 建築中央,一座多普勒雷達靜靜矗立,白色的球形天線罩如一顆沉默的眼睛,無聲地俯視著這片荒涼的廢墟。 這裡,曾經是小鎮的氣象台—— 但如今,它不再監測天氣,不再預測風暴,而是成了拾荒者的庇護所,亦是這個世界「垃圾」的終點站。 永康抬頭凝視著這座龐然巨物,心中浮現一個念頭—— 這棄置的舊氣象台裡,究竟藏著什麼秘密? --- 永康緩步穿行於這片遺物堆中,直到—— 他停住了腳步。 一塊破碎的紅色霓虹燈牌,靜靜地倒在廢墟之中。 「麗都戲院」——熟悉,卻又陌生的名字。 霓虹燈管斷裂殘缺,裂痕猶如細密的傷口,雨水順著破裂的燈罩滑落,折射出微弱的殘光。
即便電流早已切斷,這塊招牌卻仍殘留著某種——過去的溫度。 戲院……真的被遺棄了嗎? 永康伸出手,指尖剛觸及燈管,卻猛地縮回——燈管的溫度,異常地「溫熱」。 這東西……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 幾個小時前,它還好端端地掛在戲院門口,可當他離開時,招牌卻不明不白地消失了。 更詭異的是—— 所有與「麗都戲院」有關的記錄,無論是照片,還是戲票上的戲院名稱,都像是被憑空抹去。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可現在,它竟然被丟棄在這裡?
思緒翻湧,永康的大腦飛速運轉,試圖尋找一個合理的解釋。 就在這時,旁邊的拾荒者隨意地說道:「今天才送過來的。」
永康猛然轉頭,盯著對方:「今天?」
拾荒者的手微微一頓,像是剛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然後才慢慢回答:
「是啊……今天早上才送來的。」
「以前我還常去那地方看戲呢……」 永康的心猛然一顫,指尖不自覺地收緊。
『……以前?』 這句話……哪裡不對勁。他的母親曾無比篤定地告訴他——
『小鎮從未有過戲院。』 可現在,眼前這個拾荒者,卻說自己曾在「麗都戲院」裡看過電影? 這座戲院,真的存在過嗎?還是——它的存在本身,被抹除了? --- 永康環顧四周,目光在廢墟間游離。他此刻無比確信,自己的猜想或許是對的—— 這個世界,在「刪除」那些它不再需要的東西。 那麼,這些拾荒者呢?
如果說那些被世界「刪除」的事物,最終都會流落至此。有血有肉,有意志與思想的生物,是否也會被世界「刪除」? 他們,曾經被世界承認過嗎?
還是,他們也是被世界拋棄的一部分?
那麼——他們為什麼會被「刪除」?是因為他們知道了這個世界不該知曉的秘密?
還是,他們本身就是世界不願存在的「異數」? 永康望向那些低頭拾荒的人們,心底不由自主地升起一絲寒意。這個地方,或許藏著世界某些不願被人知曉的真相。 --- 雨水敲擊著生鏽的鐵皮,發出微弱而沉悶的回響。 拾荒者們埋頭篩選著這些殘破的物品,動作機械而熟練,仿佛正在執行一場無止境的例行工作。然而,很快,永康察覺到——這不是普通的拾荒行為。 他們的篩選方式過於條理分明,像是在尋找某些特定的物品,而非隨意翻找。
每一本書、每一張文件,都經過仔細翻閱,然後謹慎地放入乾燥的布袋中,動作緩慢而精准。
這些人……不像是普通的流浪者。他們更像是守護者,或是——信徒。 --- 永康沿著泥濘的小路,緩步走向氣象台的入口。
周圍盡是鏽蝕的鐵皮與破敗的機械殘骸,潮濕的霉味與焦油的苦澀氣息瀰漫在空氣中,讓整個環境顯得更加荒涼。
當他拐過一堵半塌的舊牆時,一抹微弱的燭光映入眼簾——破敗的牆壁前,無數顫抖的燭火在風雨中閃爍,照亮了一群跪伏在泥濘中的拾荒者。
他們來自不同的種族與年齡層,皮膚顏色深淺不一,卻同樣蜷縮在大雨之中,雙手合十,低聲呢喃著某種詞句—— 聲音微弱,卻透著一種異樣的莊重感。 雨水順著他們的臉頰滑落,卻無人擦拭,無人察覺。他們的神情虔誠,眼神深陷狂熱,仿佛正在進行一場不可動搖的儀式。 在這些人之中,一位年邁的女子仰望著夜空,讓雨水肆意沖刷她布滿皺紋的臉龐,口中一遍又一遍地低語著某段話:
「偉大的3200,我們聆聽你的啟示,請解放我們。」 她的聲音顫抖而虔誠,像是向某個無形的存在祈禱,又像是在等待某個承諾的實現。 永康的眉頭微微皺起。
『3200?』
這個數字……他從未聽過。 --- 人群中,一名年輕的拾荒者緩緩站起,迎著雨幕,低聲對眾人說道: 「世界遺棄了我們,但我們不能放棄希望。偉大的3200曾承諾過,將回來解放我們。」 他的眼神閃爍,彷彿帶著一絲猶豫,卻又強迫自己堅持信仰—— 或許,他是在絕望之中,尋找最後一絲慰藉? 另一名中年拾荒者抬頭望向灰暗的天空,聲音帶著隱隱的顫抖,卻滿懷渴望: 「在無雨的夜晚,世界之外的宇宙將降下大雨。」 「那時候,就是我們回家的時候。」
『回家?』——
永康的眉頭微微蹙起。
這場虔誠的儀式,這些拾荒者的每一句話,或許都隱藏著某種線索。 3200到底是誰?所謂的「解放」又代表什麼?「回家」?他們的家,究竟在哪裡?
「是的,我們必須堅定等待偉大的3200。」 「現在,我們必須好好守護我們僅存的文明。」 拾荒者們的聲音在雨幕中低迴,語調滿懷信仰,帶著一種近乎瘋狂的執念。
彷彿,他們的存在,僅僅是為了等待「解放」的那一刻。 --- 永康緩緩抬起頭,目光落在他們面前的牆壁—— 那是一幅奇異的塗鴉,靜靜地覆蓋在破舊的牆面上。 粗糙的線條勾勒出一棵扭曲的樹,枝幹交錯蔓延,根系盤繞成圓環,而圓環的中心,一朵盛開的花靜靜地綻放——它不像普通的壁畫,更像是一種象徵,一種被遺忘的語言。 永康的心跳微微加快。 『這就是他們信仰的3200?一棵開花的樹?』 這些人,他們有著共同的信仰。他們信仰的對象,是3200。他們面對這個符號祈禱,彷彿這就是他們在這片絕望世界中,唯一的希望。 突然,一道輕柔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你也是來尋找答案的嗎?」 永康猛然回頭。 雨幕中,一名女孩靜靜地站在不遠處,沉穩地注視著他。她的衣物破舊,沾滿塵土,卻沒有一般拾荒者的頹靡,身形筆直,雙眼清澈,神色平靜。
她看起來約莫十七、八歲,黑髮凌亂地披在肩上,臉上帶著些許污漬;但與這片廢墟格格不入的,是她的眼神—— 沒有麻木,沒有絕望,只有某種無比堅定的意志。 這一刻,永康隱隱覺得她與這個地方格格不入。她不像這些拾荒者,更不像那些沉默等待解放的信徒。 他無意間掃過她的手腕,卻在下一秒愣住—— 一串數字赫然映入眼簾——「1747」。 他的呼吸微微一滯。 「1747……」? 這個數字……他在哪裡見過? 記憶深處,一抹殘影閃過—— 戲院裡,那張被丟棄的舊票根,有個模糊的數字…… 「1747」 當時他沒有深究,甚至以為那只是戲院的流水編號。但現在,這個數字卻出現在這名女孩的手腕上——這絕不是巧合。 女孩輕輕走來,步伐平穩,目光直視永康,語氣輕柔,卻透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 「這就是我們唯一的信仰。」 「我們一直在等待——等待被解放的那一天。」 --- 永康的呼吸微微一滯。 女孩的語氣裡沒有絲毫猶豫,沒有疑問,彷彿這就是他們命運的終點——他們所做的一切,他們所信仰的,僅僅是為了等待「解放」。 可他們究竟在等待什麼?是從什麼束縛中「解放」?是從這個殘酷的世界?還是某個人?某種社會機制?
又或者——是某種更高層的控制?
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有一個看不見的操控者,那麼,他們的「解放」究竟意味著什麼? 思緒翻湧,卻找不到答案。 他開始察覺——當他越是逼近真相,一切便變得越加複雜。每向前踏出一步,疑問便層層堆疊,如同無法解開的謎團,將他困在一個無法觸及終點的迷宮之中。
到底是這個世界在隱藏真相?還是,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個錯誤? 永康沉默了片刻,凝視著女孩的雙眼,低聲問道:「3200……到底是什麼?」 女孩靜靜地望著他,沉默片刻,然後緩緩抬起頭,目光先是落在那面刻滿符號的牆壁,隨後又越過雨幕,望向無垠的夜空。 她的聲音平靜而篤定:「是世界之外的答案。」 --待續--- 花生 原創著作 / 本故事纯属虚构 如有雷同纯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