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界備忘錄 第五章 聽完，不被勒索

第五章 聽完，不被勒索

從商場離開後的李宇哲滑開手機盯著一張照片，

思緒陷入了沉思。

那是一張手機翻拍的照片，原照片是在某部手機裡。

照片裡的人全身是血，拍攝的時間可以藉由周圍的黑幕，

斷定應該是在夜間。

滿身是血的人左右兩側各有一個人架著他，

血人的臉上有著一抹淡，那是一種身體明明很疼，

但是理智超出觀感後的淡。

看了幾秒後李宇哲滑掉，關閉手機，接著不著痕跡的右手由上往下，

在額頭胸口點了一下，跟著在兩側肩膀也點了一下，

畫出了一個十字。

『恩？你有宗教信仰？』李宇哲的意識裡冒出這一句話

「恩，沒有，但是我想為他做點什麼，好過什麼都不做，

畢竟我承了他的身體，所以我想做點什麼。」

回答的時候，李宇哲開口用著小聲的聲音對著空氣說，

那樣子在旁人看起來並不如何顯眼。

重新搭上電扶梯往高鐵站上升的李宇哲繼續說著

「其實我蠻感謝現在這個社會的樣子？」

『……。』

「我記得我那時候，關於個人情緒有兩種說法，

第一種是要去關心人，即使這樣做的人不多，但是這是主流意識。

另一種就是深刻的表達自己的感受，讓人知道我們的喜歡與不喜歡。

沒想到到了現在，人變得更加的自我，

早前的人把自己的感受突顯出來後，

接著社會承接著這一個氛圍，逐漸衍伸出一個詞叫情緒勒索，

這個詞在我當時還沒產生，

其實也多虧了這個詞，讓我覺得我可以少管多點閒事，

讓每個人可以更加專注的做自己。」

『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廣義來說一個難過的眼神，一聲驚聲的求助也是一種情緒勒索，

就像在告訴你，那個形況下，你不得不做出點甚麼，

就像一臉悲痛的父母訴說自己的辛勞，要求孩子聽話有類似的感覺，

祢知道的這在我們以前根本不會覺得是勒索，沒有察覺有什麼不對。」

「我在想可能跟少子化也有點關係，突顯出珍貴的下一代，

還有更高階知識的廣泛應用，取代了舊社會以情感作為聯繫的依賴，

可能還有手機吧，當訊息可以快速流傳時，

幫助整個社會更快速的得出一個精簡的答案。」

『你覺得這是錯的嗎？』

「我想沒有對與錯，就像我們看以前的人，

我們會對某些事情覺得無法想像，更未來的人也一定會對我們的現在，

覺得哪裡不對勁，這是一種環境跟現象的關係，就像祢看我的行為，

跟過去的人，可能有很大的不同。」

走進車站大廳的李宇哲繼續往前走，穿越眾多乘客時，

他偶爾會悄悄瞥幾眼有伴侶的乘客，有的情侶熱情的擁抱，

有的像老夫老妻一樣習慣性質的牽著手，有的男人走在女人面前引著路，

有的看起來一臉寵膩的牽著小那不知幾歲的女孩的手。

李宇哲臉上帶著笑容，身體像一艄小船，遊蕩穿梭在人群裡頭。

『你為什麼會想看那張照片？在這個時候。』

「恩，或許是他是唯一讓我覺得親近的對象？

但是看了他之後我又覺得他可能會想對我說些什麼。」

『你覺得他會想說些什麼？』

「我不知道，但是聽完，不被勒索，這是我唯一會做的。」

出了車站後李宇哲走到車站前的露天停車場，

這裡是位於車站前的一處空地前緣長長的人行道，

如今沒有人會真的把這裡當作人行道，而是道路上排滿一整排摩拖車，

這裡並非是官方一開始就除此設計，

簡單說就是在蓋車站時沒有考慮到居民習慣，

也沒考慮到附近的確偏僻，沒有真正的好的停車系統，

於是情況就這樣將就下來。

李宇哲駕輕就熟的從一堆車裡，

牽出自己水藍色外殼的日系摩托，

接著從口袋摸出一個布質口罩，

黑色的口罩外油印著一頭戴墨鏡的q版猴子，

戴上黑色半罩式安全帽後，李宇哲穩穩的發動他的小藍。

「恩，今天路上安全嗎？」

『安全。』

作為2022年11月後疫情時代的一份子，

如果要說他最頻繁感謝的事情，或許就是臉上這個口罩，

一個簡單的口罩擋去了他實際年齡，

也擋去了需要跟群眾互相交流的需要，

這讓他的適應期變得容易許多。

來到這裡的還不斷的在適應與協調時間、人設、身份不同帶來的改變，

疫情跟這簡單的口罩，無形中幫了他不少小忙，

還未滿十八的他一點都不想應付交警的盤查。

李宇哲住的地方離車站嚴格來說並不是太遠，

有小藍代步的話，慢慢騎最多就十分鐘的事情，

說到時間有時候李宇哲在想，李宇哲的高中離家裡算是非常非常近，

會也是時間考量嗎？

李宇哲騎車的速度並不突出，這意思是既不快也不慢，

大多時候他會衡量每一次車陣的速度，

不緩不急的融在車群當中，這樣做的最大好處是不明顯，

隱性的壞處就是不那麼安全，

畢竟在車陣當中，一旦前面的車子出事，

後面一整群的車子也會連帶出事。

離開車站拐兩個彎後就是一條筆直的大道，

李宇哲也隨著車龍加速起來，

看著周圍景色不停的後退，

他的思緒飄盪了起來，回憶起在漁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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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漁港順到衣服後，李宇哲憑著記憶找到了hz寮的公車站，

不知道現在到底幾點的他，只能耐心的等待，

約莫五六分鐘的時間過去後，有幾個衣著樸素的婦女走向公車站來，

其中一名戴著斗笠皮膚黝黑的大媽操著半台半國的口音對同行的夥伴大聲喊

『公車緊來啊，尼們快一點啦！』

『沒有那麼快啦！阿春，妳不用那麼擔心。』

『就素啊，妳想快點到醫院看老公，偶們知道啦。』

聽著婦女們調笑的對話，李宇哲不自覺的放鬆了不少。

看來這裡的人都會等到公車快到才出來搭車，

這樣也不難懂，為什麼一開始沒人在這邊。

幾分鐘過去一輛編號紅53的公車，從他左側開了過來，

上車後李宇哲試探性質的用皮包裡頭的學生證貼了一下感應箱，

聽到逼一聲後感應箱發出機械式的語音『學生票上車刷卡』，

這讓他輕鬆了不少，

隨便找了一個座位後，李宇哲翻出那張學生證。

學生證的正面是一般的學籍資訊，背面則是印有綠字體的k市捷運卡字樣。

看來這幾年裡蠻多東西都有整合，剛剛在港口看到時，

我還在想這東西真的能用嗎？

在我那個時候學生證跟捷運卡，可都是分開的…。

如果不行我也有將二十元丟入錢筒的準備了，

沒想到，還居然可以。

既然已經上車了，又不知道哪裡可以去，

就先到身份證上的地址看看，

如果沒意外，這班車會從這裡，一路直達到高鐵站。

K市公車行駛的速度算是蠻快的，特別是在這早晨的時候，

一路上沒幾個站真的有人需要上車，

司機也就一路快快的開了過去，

從hz寮到李宇哲熟悉的小區，

前後也不過十分鐘前後的時間，

在過了一座外省國王公廟後，

車子緊接著來到另一座元帥廟站。

李宇哲眼光複雜的看著這裡，有些過去熟悉的店家，

如今換成了不知名的連鎖漢堡餐館，

同一台早餐餐車的位子本來的老闆是一個光頭的老先生，

這時換成了一個穿著汗衫的平頭男子。

公車停在廟前的紅綠燈路口，

廟區路口的街道即使在早晨依舊忙碌，

為數眾多的機車緊緊包圍在公車周圍，

不算寬闊的街道，不時能看到有人闖紅燈到處拐彎。

隨著紅燈結束，公車重新上路。

過了這裡之後，再不用多久就是那幾個大媽會下車的地方，

而我應該是要繼續搭乘才對，

從身份證上的住址位於hq新村，這裡當時還是新開發的區域，

當年因為舊住戶不願搬離進行都更，還弄出過新聞。

就不知道目前會是怎樣的情況，想來已經完成了，

陷入沉思的李宇哲看著車子的行進，

一點一點的往他的目標處前進，

約莫過了八分鐘左右，車子來到了軍醫院站，

車子上的廣播念到『軍醫院到了請乘客注意下車，下一站hq新村』，

沒過幾分鐘後，公車從寬闊的雙主幹道右轉，

進入了原本眷村的區域，接著公車就在裡頭繞了起來。

想來是路線規劃的關係，需要繞著小區跑一圈，

讓新區的居民都能找到離家最近的點，那我會需要在哪裡下車呢？

當這個問題出現時，一聲囈語在李宇哲的頭裡冒出，

『按鈴、準備下車。』

聽到這聲音的李宇哲隨即按下窗戶邊的停車鈕。

數十秒後一聲『刷卡下車』的機械音從李宇哲身後響起。

李宇哲聽從了腦中的聲音下來後，

有點茫然的站在站牌旁。

（所以我現在是要？）

還不待他有更多反應，

奇怪的事情發生，下車後的身體彷彿有了自我意識，

引著李宇哲進入了站牌前的新式大樓，

手自動的拉開玻璃門，穿過了大樓前堂，

進了電梯後他的手更是直接壓在了8的數字上。

當電梯開始上升時，

李宇哲依稀記起那張身份證上的記載的樓層好像就是8樓。

Hq新村，xx街，xx號8樓808室

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這具身體自己動了起來？

李宇哲的身體停在室號808的房門前停止了下來。

這是…？那現在呢？

『腳墊下面』腦子裡的聲音又發了出來

聽到聲音的指示，

李宇哲有些艱難的吞了一口唾液，

接著掀開了門前那張地墊，他知道的確有些家庭會懶得帶鑰匙，

把鑰匙放在家門口的各種擺飾當中，

比如鞋櫃的某隻鞋裡，門牆的某個掛飾，

至於腳墊則是當中最基礎的方式了。

拿到了藏在墊子下的鑰匙，李宇哲左右張望了一下。

這…如果被旁邊鄰居看到，風險也太大了吧。

拿著鑰匙在開門的當下李宇哲遲疑了，

對現在發生的事情存在疑惑，海灘、自己動起來的身體、腦裡傳來的聲音，

還有不知道哪些細節好像也不是那麼正確，

但偏偏他一時半刻又想不起來，

帶著種種的疑惑與不自然，

他突然不知道自己是否該打開這扇門。

『進去吧，有些事裡面講比較好。』

聽著腦裡的聲音又傳了出來，

李宇哲還是沒有動作。

『我跟你體內殘餘的靈魂，對你沒有惡意，只是有些事需要告訴你。』

聽到這句話時，李宇哲的身體不自覺的顫抖了。

這個聲音知道一切？它清楚的知道我不是這身體的那個人？

帶著對所有事情的疑問，想弄清楚的心態，

李宇哲選擇打開了門。

進到屋內後他眼前的是基礎色調米白色的一處公寓，

從門口看去，讓人覺得房內的格局還算寬闊，

右手邊最外處是一整排落地窗，米黃色的長沙發跟窗戶成九十度角，

窗外還有一個曬衣用的小陽台，

沙發的正對面有一架電視機，

一台筆電閒置在電視機旁的木櫃上頭。

這時的身體又開始自主動了起來，只是動的有些艱辛，

移動的過程像是有人努力的從身後托住自己向前推，

這樣子的方式讓李宇哲感覺不到惡意，

他配合著挪動自己的身體。

打開筆電、開啟電源。

進入主畫面後，

他的手緩慢又穩定的打開一個資料夾，

將一份檔案拖曳到桌面。

做完這件事後，原本被托住的感覺頓時徹底消失。

看著電腦桌面上那個名為日記的資料檔，

李宇哲知道是這身體的原主人有話對他說，

但是他並沒有點開，而是站了起來，

走到沙發上坐下。

沒有照著順著劇情節奏打開資料夾閱讀的李宇哲抬著頭，

強硬的帶著一種不耐煩的語氣說話

「好了，我進來了，現在換你告訴我，這一切是什麼意思。」

說完這些話後李宇哲翹起了腳，雙手胸前交叉，雙眼直勾勾的看著前方，

就像空無的前面站著一個人似的。

整個屋子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平靜。

（可惡，如果聲音中止了，那就代表了談判破裂，

但是我也不能照著那聲音一直行事，我必須適度掌握相對平等的節奏。）

持續了將近一分鐘的時間裡李宇哲的心裡有過各種關於那道聲音的揣測，

終於平靜了許久後，那聲音再次出現。

『你還記得以前的你，常常跟我對話的事嗎？

對於這件事，我是知道的，但是你距離的太遠，力量不夠，

你聽不見我說什麼，久了之後你就再也沒有嘗試跟我說話的習慣，

我偶爾還是會用我的方法向你傳達一些事情，

好比你學校的那棵樹。

我這樣說，你明白了嗎？』

「不明白，繼續。」

『我聽到了你的請求。』

「請求？我不記得我有要求過這樣子的情況。」

『有的，只是你遺忘了，我只負責完成結果，中間的方法與過程，不是我該考慮的，

只有人，才需要講方式、手段，如果你還記得上一輪的生命很無趣，

跟你想要知道自己存在的理由，

那麼你現在的狀況就是我給你的回應。』

「所以你是祢不是你……，祢不是鬼魂？不是這身體原本的那個靈魂？」

『不是，這個孩子的靈魂對我來說不重要，

會這樣的方式達成你的要求，是我呼應你的方式，

至於你的感受如何，喜歡不喜歡，不在考量之中。』

「祢是怎麼做到的？」

『這問題有點複雜，回答目前的你，對我來說沒有意義，

你如果有落實你的請求，會自己找到答案，

至於能不能摸到答案，那就與我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