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片海曾是父老鄉親們的衣食獵場,妻子兒女家庭的寄託,
就連我也短暫廝殺過的海域,在黃昏來臨之前寒冷的防坡堤道上,盡是年輕的外地外籍遊客,還有漂萍般隨波起伏的練習衝浪者,堤下林投樹縱然抗鹹帶刺歷史悠久,也阻擋不了下午茶咖啡廳的剷伐,
海洋環流及暖冬效應致使這一季鰻苗撈捕像被梭哈無翻本機會的賭客,
年終前為錢賭性命者大有人在,討海郎不偷不搶不騙,只有只會賭,
他們曾在天九牌十八豆仔中交換財產,在海面上投注生命,除了精神感官的激勵,
誰都想攢著大把現金,讓一家老小吃飽飽穿燒燒度過嚴冬,
孩子們可是期盼了整整一年的一個節。他們討海一世人,一生搏命,與浪濤拼鬥,
如同士兵的衝鋒陷陣,總有一些英年如逝水遊魂,乘浪而去不復還,
辛酸悲楚的是那個年代僅為了能填飽穿暖一家人,竟是要以命去爭取。
島之東北夏颱秋冬季風濕寒,經年累月磨蝕到頭來或菸酒以伴荒涼倉皇,到老來,
腿骨頹了,中風了,癱了,輪椅身後只有言語不通的看護移工跟隨著,
子孫們一樣握著圓環方向盤,只是不再海面乘風破浪。
父親母親一生在晚年時才學會笨拙地騎著腳踏車,是為了謀生貼補家用,
父親愛喝一口酒,母親愛看歌仔戲,喝的醉了,看的迷了,
何嘗想過是怎麼樣艱難的活過來。
2019.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