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涉及大量本篇劇透。
※ 時間點是本篇結束後一個月。
※ 主CP莫葉x索羅。
※ 防雷分隔。
「抱歉啦父親大人,今天只有我。」
適逢每年一度莫魯族遭到殲滅的忌日,蹲在墓前,莫葉伸手拂去石碑上的沙粒──這是戰爭結束後,第一次在這個日子正大光明前來。
「索羅在烏努文那裡。這陣子的事忙壞他了,雖然還沒解決,但他已經幾天沒睡……為了讓那傢伙好好休息,我是等他睡著才來的。」
看不見靈魂也阻礙不了少年將墓碑當作說話對象,他斂下眼睫為逝者祈禱一陣、敘述近來發生的新改革與政策、緬懷完與族人之間短暫卻珍貴的回憶,最終直起身子,承諾解決事件後,下回會帶索羅一起前來,才朝亞薩奇爾魔法學園的方向打道回府。
時間很緊迫,他得盡快回去幫索羅一起查出最近的騷動背後藏著什麼陰謀……
原本應該是這樣的。
離開墓地沒多遠,莫葉便發現被包圍。他不動聲色地伸手探入長袍按上劍柄,瞥往感受到視線的其中一個方向。對手數量約莫十人,且明顯來者不善。
意識到被察覺之際,敵人一同朝身處中心的莫葉發動襲擊──
「黑魔法嗎!」辨認出對手之中有使用禁忌的人,莫葉暗自嘖聲。
不消多久,偷襲莫葉的蒙面者們帶上染了殷紅痕跡的紅色額環,離開地面濺出數朵血花的現場。
◇◇◇
緩緩睜眼,索羅推開棉被坐直,一金一綠的異色眸中迷濛尚未褪去。意識到自己是在烏努文裡專屬自己與莫葉的客房休息,他看往掛在典雅房內牆上的精巧日曆,很快便確定莫葉不在身邊的原因是跑去祭奠族人。
於是索羅決定先不叨擾莫葉,給他足夠緬懷的時間──就像莫葉昨晚稍顯強硬地把自己架來這、理由是讓幾天徹夜未眠的自己先安心睡覺再想辦法一樣。
輕輕吁口氣,知道還有事等著處理,索羅簡單梳洗、用完珞玨準備的早餐後便匆匆告別,隻身回到亞薩奇爾學園──化為黑髮墨藍瞳的模樣,充分說明他已經為接下來的行動做好準備。
近來亞薩奇爾的學生被不明人士盯上。對方專挑課堂間的短暫休息空檔、或者是用餐時間這種零碎時段,以事先設置好的各種延遲魔法狙擊在學校內或是周邊過路的學生。
即使結束掉遍佈世界的戰爭,依然無法獲得寧靜──索羅對此早已有所覺悟,也組織了人手想要抓到做出犯行的兇手,卻只能從每一次攻擊留下的痕跡判斷出對手是一個集團,能看見靈魂的洛德也只得到對手們全都習慣蒙面的情報。防患未然的反偵察能力,明顯是研究過亞薩奇爾魔法騎士團後擬出的作案手法。
抓不到犯人的窘境持續一週,對此校長、師長們與騎士團的所有人都繃緊神經、小心翼翼輪班巡查,事故卻像刻意與他們作對,每每都會在騎士眼皮下、或是剛巡邏完的區域發生。
明目張膽的犯行,就像在嘲笑歷史最為悠久的學校何等無能。
輕觸綁於右腕的紅色織環,撫過莫葉親手編織的信物,索羅才邁步往最近一次發生意外的商街去。
無論何時都充滿活力的商街沒有人煙,部分商家也因為擔心一連串的恐怖襲擊暫停營業。靠近用魔法標示隔離他人、等待查驗的位置,索羅沒等其他預計前來的同伴到齊便蹲下湊近,分析起還帶有一點血跡的案發現場。
必須讓大家盡快恢復可以安心的生活。迫切地希望早點解決事件,索羅很快從延遲魔法的發動痕跡,讀取出犯人可能的身份……以及還在附近。
於是索羅起身──精準迴避擦頰而過的魔彈,對手出其不意的攻擊沒有留下傷害。
「你是誰?」出招方向令索羅輕易捕捉到敵人位置──視線盡頭之處是名手無寸鐵、茶色長袍的蒙面者。面對敵人,索羅的墨藍眼瞳內沒有陰霾。
「我們名為虛無,這是行使正義。躲貓貓遊戲已經一週,你我都差不多玩膩了吧?」壓低聲音逕自拋出話題,以虛無代稱集團的蒙面人,其扭曲語調似是戲謔、也像嘲諷:「想要回你寵物的遺物,明天這時間來這裡──當然,是一個人來。」
「什麼意──」
沒給索羅考慮時間,虛無逕自消失。
要聯繫莫葉嗎?無論是刻意攻擊、或是提前準備好的移動咒,都像在警告自己已經錯過阻止某些悲劇發生的機會……抿起嘴唇,索羅還沒理出答案,後方便傳來洛德相當有朝氣的喚聲。
確認洛德等人過來集合的這段時間都沒有發生新案件後,索羅鬆了口氣──他下意識地隱瞞騎士團同伴剛才與嫌犯對峙過的事,僅是告訴眾人對於犯人的真身自己已經有所眉目,卻沒有透露更多。
從不需要魔杖便能發動魔法一點推測出對手有鍊金術師、加上他們刻意留下的痕跡形狀非常熟悉、以及地點是在亞薩奇爾周遭等因素,索羅能肯定惹事的這個集團,曾是管理者的手下。而且極有可能是原先守護亞薩奇爾商街附近設立好的「柱子」的人。
茶色袍的人說了他們是在執行正義。這些視管理者統治為正義的「虛無」們,無論目的是什麼,都必須阻止他們繼續傷害他人。
待騎士團的各位一起幫忙清掃街道、恢復商街原貌回學校後,索羅輕吁口氣。
『莫葉。』得告訴他自己掌握到的線索。然而,主從誓約另一頭靜悄悄的,彷彿扔石子也不起漣漪的平靜湖面……『莫葉?』
試探性再叫喚幾次亦沒有回應,這表示他很可能已經失去意識──大難臨頭的焦慮感猛然升起,索羅抿緊嘴唇揪上領口。
沒事。沒事的。莫葉或許只是在休息。說不定再等一陣子,就會聽見他一如往常地述說自己現在在哪做什麼……
然而,不好的預感總是會成真。一直到睡前最後一次巡邏結束,呼喊莫葉依然沒有反應。就算想透過感受情緒來推測怎麼回事,也什麼都感覺不到。聯繫彼此的主從誓約就像故障那樣毫無音訊。
「索羅。」蹣跚走回宿舍路上,熟悉的搭話聲令索羅循聲望去。是楚彬。那雙金眸看透一切似的帶著溫柔笑意。「睡不著的話,要不到PO公園坐一會?」
「我……沒事……」
「我剛把楓送回房。」不言而明地透露為何這時間會在魔法學院宿舍周遭逗留,楚彬故作冷靜的語調難掩寂寞。護送伴侶回房的他,因不需入睡的體質正要前往公園,藉觀察景色變換來消化夜晚。
被聽出顧慮、還用如此溫暖的方式迴避會讓氣氛更緊繃的話題,索羅不禁垂下視線──楚彬是個細心的人,他肯定已經知道了吧。暫時拿不定主意,他只好跟著楚彬一同往公園去。
「楚彬──」
「還有索羅大人!」
儼然已經在等忠實觀眾的艾夏琳跟海莉朝兩人招手。索羅還來不及說點什麼,楚彬自然地接過話:「今天多了一位聽眾,沒關係吧?」
「是!沒關係的!我很榮幸能為索羅大人獻唱……」眼中閃爍著星光,海莉認真地點了兩下頭。「奔波一整天,大人辛苦了!」
或許是察覺到異狀,在場班長們沒有任何人提起莫葉的名字──當隱瞞成為習慣,被看出有事藏在心底便是意料中。這讓索羅不禁失笑。過往能夠冷靜應付各種場合自如的自己,締結伴侶後卻變得如此容易被看穿心思,該說是不成熟、或者是非人類以伴侶為優先採取行動的本能就是如此鮮明呢?
「各位也是,謝謝你們今天也盡全力保護這裡。」
回應這份不明言的關心,索羅跟著楚彬一同落坐。
沈浸在海莉低音木笛的渾圓歌聲中,索羅決定明早再聯繫一次──說不準莫葉到時候就會捎來訊息,告訴自己其實他很平安。
現實總是殘酷的。
翌日早晨的呼喚依舊沒有得到回應,與前一晚相同的空白狀態令索羅的思緒亦漸趨混亂。
如果不是在休息……依照過去史旦灌輸給追隨者們的思想與行動方針,昨天那名虛無挑釁的內容,很可能跟莫葉失聯有關。
他們肯定做了什麼。
眼見時間逐漸逼近昨天遇到偷襲的時刻,索羅知道自己必須採取行動。前往商街查探虛實成為第一要務,他很快振作起來。
亞薩奇爾商街冷清寂靜,唯有虛無惡意混雜其中的空氣隱隱騷動,反覆低語恐懼與徬徨。索羅很快便在昨日遇襲的位置停下──那裡已經被打掃乾淨。以防萬一,善後時連同周遭清理出一區,成為約見碰頭都方便的廣場。
步入商街的當下,索羅透過息得知有二十幾人埋伏於此,其中還有熟悉無比的息──忍耐著險些翻騰起來的情緒,他不疾不徐站到廣場中央。索羅是預想過的。若演變成得在這交戰,至少要將被害範圍縮小。而這裡就是用來限制損害、不讓破壞波及更甚的區域。
像來迎接他、鬼魅般倏然現身,昨日偷襲索羅的茶色袍蒙面人獨自佇立索羅對面。
對方開口前,索羅便先發制人。「我知道,你們是誰。」凜然嗓音中蘊含無法動搖的確信。
「是聽命於史旦、負責看守這區的鍊金術師和擁有代號的通緝犯們,對吧。」難以訴諸於口、令人百感交集的名字,其所遺留下來的,是即使殞落後依然沒那麼容易解除、在洗腦統治下活過來的一群人。「傷害亞薩奇爾的學生、是想貫徹史旦倡導的『正義』……或者,是想復辟?」
前往天上正面與史旦對峙過,索羅知道,即使史旦從未將他真正目的敘與追隨者,在其試圖推動世界前進的大義名分下,與管理者立場敵對的亞薩奇爾只是一道礙眼的牆。
蒙面人笑出了聲。
「還以為你要說什麼,只是這樣?」
「管理者已經哪裡都不在了。」平靜地敘述事實希望能勸退對手,索羅優先選擇的從不是血腥。「現在做這些事情,也無法得到你們想要的結果……」
「只要初代的虛無大人還在,就有希望。」自稱虛無的蒙面人沉下聲,提出能輕易聯想到那是幕後主謀的對象。這令索羅很快意會到,他們並非以虛無代稱的集團,而是集團內所有人都化名虛無──「在這了結你,最難的任務就會結束。」
道出真正目的,蒙面人冷冷一笑。
「『寧息』每次只能對一個人用,恢復期還很久,根本不足為懼──為了攻下你,我們昨天已經先解決掉你的寵物啦。」
經過觀察與分析,認定要攻克索羅的準備之一是排除莫葉這份威脅,虛無從茶色袍內摸出一條沾了血漬的紅環,朝索羅拋扔過去。
「這就是證明。」
與落地聲同時響起的宣告令魔法師猝不及防地感到腦袋彷彿被重擊。
跌在腳邊的勇者之環似能掐緊心臟──上頭的殷紅痕跡低語著來源正是莫葉。熟悉氣息融去防備,意識到時,索羅已經雙膝觸地。
小心地撿起莫葉一直戴在額上的勇者之環,索羅將帶著血跡的紅環護進懷裡。
是啊,莫葉沒有回應主從誓約的原因,這不是很明白了嗎?昨天自己在烏努文舒服地呼呼大睡時,他不但遇襲,敵人還有使用黑魔法、難以抗衡的對手……他是否面臨可怕的絕望?是不是中了很恐怖的魔法正在反覆經歷掙脫不出來的惡夢?就算想立刻開始找他,也得先面對這群虛無……
呼吸越發艱難,叫喚梗在喉間。發熱眼眶阻擋不了晶瑩擅自落下。
息細聲地警告包夾過來的人越來越多。虛無們從各自潛伏的位置現身,團團圍繞漸次失去戰意的魔法師。
「帶好那玩意一起上路吧。」
想說什麼,卻連蠕動嘴唇的力氣都沒有。
是自己的錯。每一次發生悲劇、失去什麼,都是因為……
「今天全員出動就是為了給你送終!」
流過耳畔的戲謔話語逐漸失去意義。縮成一團的身軀放棄了迎擊或防禦,只是安靜等待虛無們為這份愚蠢帶來懲罰──
「喔?在這裡的就是全部啦?」朝索羅發動攻擊、數量眾多的茶色袍對手之中,其中一名蒙面人爽朗的嗓音異常熟悉:「真是個好消息啊!」
縱走紅光以索羅為中心,掀起一陣將虛無們揮甩出去的旋風。不及反應的眾人東倒西歪,沒料到會被攻打得如此措手不及。
察覺到狀況有變,身處中心點的魔法師緩慢地眨眼、仰首看向擋在自己面前,趁虛無攻擊之際叛變的茶袍蒙面人。索羅在虛無們的哀嚎聲中吸了吸鼻,注視揭開長袍帽、拉下蒙臉面具的人──真身正是沒戴額環的莫葉。
「欸?」
「你沒受傷吧?」
「沒有……」想問的話雖然很多,腦袋卻仍一片空白。
「好。是時候把那些虛無們都抓起來了。」看向誓約主人的凜然藍眸裡沒有陰霾。莫葉伸手探進袍內,呼吸般自然地抽出亞奧劍──「站得起來嗎?」
「啊、那個,可以!」被這麼一問總算取回神智,索羅趕緊搭上莫葉伸過來的另一手重新站直。如果是這個範圍、這個人數,甚至可以朝對手全員直接使用寧息──
微弱的悲鳴響起。
「初代大人……為什麼……」才與索羅搭話的虛無,被另一個蒙面人行刑式地打穿心臟,很快便倒地不起。
「初代……大人?」意識到首領不太對勁,其他虛無們有些還在消化狀況、一部分則是打算要開溜──
「執行正義的時間到了。」森冷句子飽含威嚴,在場虛無們立刻重新擺好陣勢,卻摸不清集團首領的真意。
察覺敵人似是在關鍵之際鬧起內鬨,莫葉不動聲色地護在索羅前方,緊盯著被尊為初代、卻開始傷害同夥的虛無。
「索羅。」他放低音量,將潛伏在虛無集團裡聽說的資訊告訴身後魔法師。「那傢伙是史旦撫養長大的,我聽說他是想找我們復仇……看來好像不是只有這樣啊。」
不僅曾是管理者的爪牙、更是由管理者親手撫育成人的初代虛無,如今成為與世界作對的殘黨首領。索羅聞言不禁抿起嘴唇──撇除過往那些恐怖經歷,索羅清楚史旦相當擅長掌控與聚攏人心。雖然他對於非人類的觀點令人受傷,卻是當時天上的管理者們之中,唯一一個每年都記得自己生日、並會心血來潮親口祝賀的人。
因此會有這般在他消逝後依然對史旦死心蹋地、鞠躬盡瘁的手下並不稀奇。
即使世界迎來解放,令人感慨的命運依然無情地擺弄曾經歷洗腦與恐怖統治的人們。這得花上一段不短的時間去稀釋、也是自己必須面對的責任。
但,若要說他們是誓死要對推翻管理者的自己復仇,虛無首領的行為也很矛盾──息之聲傾訴著他的悲憤,卻不是因為妄圖復辟。
莫葉肯定也發現了。
得阻止他。
比索羅還快一拍,莫葉蹬地起步,精準地揮出劍氣擊飛朝同伴動手的虛無首領、幾個跨步跟上摔出去的對手,揪住其領口便旋身將人壓制在地,威嚇對手的劍尖呼嘯著停在虛無頰邊。行雲流水的身法令其他虛無們甚至忘了驚訝理應死去的莫葉為何身處於此。
連提醒也不需要,與莫葉擁有足夠默契的索羅輕翻手腕,追隨初代的虛無們便被索羅以魔法禁錮行動。至此總算能暫時鬆口氣,索羅湊近被莫葉擒拿在地的虛無首領,輕按上莫葉的手背示意可以鬆手。
許是早已料到刺殺行動會失敗,即使莫葉讓出空間,虛無首領也沒有掙扎或是奮起抵抗,殺意盡失的模樣毫無威脅。
「你是……故意聚集這些人,想讓我動手的吧?」
「可笑的管理。」咕噥起無法成立對話的回答,放任鮮血滲出,面具下的虛無喉間滾出黏膩的笑聲──間接證實索羅從息的低語聲歸納出的猜測。
「你知道史旦的計畫『真相』啊……」輕柔結論消散於風裡。
背後用多少駭人血腥與惡意堆積出來的劣種淘汰計畫,作為守護柱子、並且由史旦撫育成人的一員,虛無們尊為首領的初代,知道那恐怖的儀式會帶來什麼鉅變。
「虛偽的正義。都該消失。」像聽得到、也像聽不見,蒙面之人依然呢喃語焉不詳的句子。
正因清楚跟隨的管理者溫柔撫育自己的同時有多麼殘酷,承受不了這一切的初代虛無才成為這副模樣。表面上宣揚復辟而號召追隨者,卻隱瞞這些人成立集團的真正目的是打算將他們全數一起帶上路陪葬──能從失去邏輯的對話裡聽見初代破碎的息之聲咆哮著悔恨,索羅斂下眼睫、不忍地退開身站起。
「這傢伙已經瘋了。」認定僅有了結對方才是解脫之道,莫葉攏緊劍柄。「至少讓他……」
「初代大人!」行動受到限制的追隨者,無論復辟的盡頭是成功或失敗,他們的向心力都因首領而凝聚。即使感受到首領或許早已捨棄他們,仍對初代虛無抱持信任與希望。
就算立場相異也讓人不由得敬佩,更為這些被蒙在鼓裡、走上犯罪之路的人們唏噓。百感交集的索羅正欲施術拘捕,莫葉卻先一步上前。
「站起來。」從茶袍暗袋裡抽出一把做工精緻的短劍扔到初代臉旁,莫葉凜聲。「打贏我就等於替管理者復仇──很簡單吧?」
「莫葉……」意識到他拿出的是管理者們過去四處設立柱子時,偶爾會用來輔助的儀式用短劍,索羅知道那僅有少數人能取得,而且領取到的人,身上通常會配兩把──
「作為這群虛無的首領、也曾是驕傲的管理者後裔,沒辦法選擇出生,但可以創造想要的結果。」義正嚴詞地收亞奧劍入鞘,莫葉如索羅所料,從袍裡摸出另一把短劍。「就算討厭出身,也不能背叛追隨至今的同伴吧?做給他們看,走出跟管理者不同的路吧。」
選擇與過去只會利用和捨棄的管理者不同的行動,試著為了守護同伴而戰。
這句建言令地上的蒙面人咯咯笑出聲,卻是帶著傷爬起來、燃起鬥志。
「全部!罪也、血腥也、被推翻的管理也!」面具後的初代虛無放蕩地大笑,隨即舉起短劍沉聲:「消失去死吧。」
帶著狂氣與憤怒、咬牙吐出不知道是針對誰的惡語,初代虛無使勁揮下劍、甩出數道由史旦親手培育出的鍊金術攻擊。身為戰系、能透過戰鬥獲取細微情報、因守護而生的妖精一族,莫葉幾乎是在他起手之際便察覺他攻擊的對象是索羅──
縱走紅光帶出一聲平地雷。
化去鍊金術攻擊,莫葉手中的短劍不偏不倚捅進初代虛無心窩,穿出茶色長袍的殷紅劍尖,乾脆地奪去蒙面人戰意與生命。
倒向地面的虛無,其面具因衝擊而歪一邊、露出底下一小部分,莫葉在同一刻聽見一聲短促而模糊的「謝謝」──維持安詳笑意、任鮮血自扭曲唇畔淌出,死前氛圍比預想還舒暢的敵人首領在跟隨者們身前殞落。
「索羅!莫葉!你們沒事吧?」著急喚聲從後方響起,帶著一群騎士趕過來現場的洛德立即指揮眾人投入逮捕行動,為這一次的恐怖襲擊畫上休止符。
◇◇◇
由史旦撫養成人、化名虛無的倖存者,在戰爭結束之際便開始召集過去被欽點執行任務的通緝犯、鍊金術師等人,他因此成了被尊為初代的象徵。他們被灌輸的信念,是唯有徹底執行管理者留下的使命,才能再次讓管理者回到天上、將一切不得已的罪行,昇華為令世界進步的正義。
而一群人之所以蒙面,也是基於「僅有管理者再次君臨天下,才能從蒙面中解放」這一集團信條。
只是知道虛無早已癲狂、並且痛恨管理者任戰爭發生的惡行,因此索羅認為虛無蒙面的另一個理由,是要遮掩首領早就在戰火中毀容的事。為了處理遺體而揭開面具時,底下失去部分五官與臉皮的駭人模樣,若非息的低語,甚至已經毀到難以辨認身份。
事後除了將罪犯們交到盧文涅特那裡進行收押、等待酌刑審判,與虛無們對峙的情報與結果,也記錄在了騎士團活動報告中。
「說起來,莫葉潛入虛無那邊的時候,沒有回應誓約……」解決事件暫時回到宿舍,總算有時間確認彼此狀態,索羅這才把將血跡清洗乾淨的額環遞還給物主。
「嗯,那時候他們找來搞偷襲,我引走其中一個解決掉之後,用他的裝扮混進去,想揪出虛無集團到底有多少人。」一面褪下用來偽裝身份的茶色長袍準備當證物交出去,莫葉將勇者之環戴回一貫的位置。「雖然他們都蒙面,所以很好隱瞞身份,但是裡面有個可以聽到別人心聲、把那些化成文字後拿來懲罰夥伴的黑魔法師。要是回應誓約呼喚可能會被聽見,以防萬一,我只能先忽略你的呼喊……」
重新穿回學生黑袍,莫葉自然地坐到索羅那側的床緣,牽起委屈地注視他的伴侶攬進懷裡──締結誓約後,兩人的床就併在一起了。
「看到你哭的時候差點沒忍住──幸好他們是全員出動,可以一網打盡。」擁抱偎過來的索羅,莫葉摸上索羅側臉。「來不及說,讓你擔心了。」
「一個人潛入那麼危險的地方,莫葉都不怕嗎……」噘起嘴唇嘟噥,索羅溫順地蹭了蹭他的手心。
「我屬於你。」突如其來的告白之詞令索羅愣於原地,莫葉趁勢輕吻,鼻尖掠過溫潤的甜味──「你也屬於我。無論何時何地,索羅在這裡。」
牽起索羅的手按上心口,莫葉起誓般低喃。「榮耀或是勝利,我都會帶給你。」
他總是出其不意。總是在意料之外的地方捎來驚喜──本還想埋怨卻已氣不起來,索羅靠上伴侶。「嗯。莫葉沒事真是太好了……」
「之後搞不好又會有類似的傢伙來找麻煩。」就跟狩獵集團不會自動根絕一樣,需要時間跟人力處理這些事。「還是一起行動比較安全。」
「確實……」
「還有。」像是不捨又像無奈的力道稍稍收緊,莫葉的語調之中沒有責備:「就像你一直在傾聽這個世界一樣,偶爾也讓大家聽聽你的煩惱吧。」
能夠從靈魂獲得情報的洛德會在那時間才帶著騎士團眾人趕來,表示索羅肯定沒把自己失蹤的事情透露給任何人──雖然好結果代表一切,還是會忍不住心疼總是默默承受的另一半。
「別總自己一個人扛起來啊。」
這是第幾次聽到莫葉這麼說了呢。再度意識到無論發生什麼都被伴侶珍視著,索羅笑著點頭。
「嗯。謝謝。」謝謝眼前常伴身側的騎士。謝謝這位戰無不勝、正直而溫柔的伴侶──謝謝他完好無損的活著與總為自己考量的關心。
「那麼,我們該出發了。」
「出發……」
「虛無的遺體,你沒讓騎士團帶走。」懷裡索羅越發難掩心虛的神情,令莫葉笑著揉了一把那頭黑髮。「要送去聖塔那邊埋葬對吧?」
「啊……嗯。」任何心思都能被莫葉精確捕捉,索羅有所自覺,自己怎麼樣都敵不過這個人。無論是在戰場或是伴侶關係之間,莫葉總是散發著耀眼光芒、毫不猶豫地做出選擇──任伴侶隨意攏過髮絲,索羅配合地起身。
他們再次經過重新恢復朝氣的商街,抵達索羅用魔法暫時保管遺體的位置,以移動咒一同轉移到聖塔周邊、替虛無安葬後,索羅將虛無生前戴的面具擱到墳塚上。
該說是基於同情、或是同為史旦照顧過,並且得知「真相」者之間的同病相憐,索羅自己也說不清。只是,最後還是想好好送虛無一程。更自私一點的理由,則是聖塔那裡……
不需言語的默契在結束埋葬後,引領主從併肩走向莫魯族一族長眠之處。
「昨天約好的,父親大人。」勾起唇角,佇立墳前的少年騎士語調爽朗:「解決事件,就帶索羅一起來了。」
邊聽莫葉告捷,索羅有些怔忡──那身姿與神情,隨著他越發成熟,越是和亞薩奇爾大人如出一轍。彷彿提醒他們需要成為守護世界的最終堡壘,承擔起絕不能失敗的責任。
就像普依路與亞薩奇爾成為後世的傳說那樣。
「回去吧。」簡單弔唁後,莫葉朝伴侶伸出手,牽上柔軟掌心。
他遵守約定,在事件解決後抵達了這裡。
而自己也下定決心,無論還需要面對多少殘黨跟惡意,都會想辦法解決、跨過每個難關。
「嗯。」所以,必須像師傅說的那樣,成為被保護的那一方──變得比莫葉還要堅強、強到足以在他倒下時也能讓他放心。「回去吧。」
為了繼續一起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