診間

小孩哭叫著不肯戴上口罩；

穿著宮廟背心的婦人出了車禍，

對著護士說是撞到後腦勺有點頭暈想吐，

一旁是坐著輪椅滿臉木然的母親，

與筆寫事故原因的救護車人員；

一手拄著拐杖的老人上完廁所後腿一軟，

碰一大聲背靠在門板，我身邊候診的一位左手還打著石膏的女子，

與另一位也在候診的中年壯男，

隨著撞響立馬反射的衝到老人家身側左右攙扶著不至於倒地。

---唉，子兒都在台北，自己一個人開著電動車來看診，怎麼不給他請個看護呢？

男子感慨的喟嘆，

---現在時機歹歹，賺錢不容易，有多少人能負擔的起啊？

女子也是輕柔的不勝唏噓。

另一位也是拄著拐杖高大健朗的長者，一直在診間門前踱步。

---這個醫生看診真慢，有時候還會跑去開刀，還不知要等多久？

他應該是個急性子，看看號碼牌，下一個就是輪到他了。

---他看的比較功夫啦，來都來了，會等到的，你走慢一點喔！

我拉拉內衣、外套，胸前到小腹都濕透了，真得去買一件雨衣了。

每回來醫院都要費去半天的等待，既來之則安之，雖早已成為信念，

但總免不了時而的不耐，這次蔣醫師還是開了物理治療單，這是她的首體驗，

批價領藥後再上三樓去。院裡的科室於我如是舊地重遊，陪母親妻子….

從一開始的耽心牽掛逐漸釋然而習以為常視為功課習題，

逐一步驟的完成不管答案為何，出了醫院就好似下了課。

這一療程約需半小時，她先上完廁所，我就在外長椅條等候。

電梯上來的外籍看護各推著長輩陸續報到，她們也在椅條上一面等候聊天，

一面拍照傳訊給在故鄉的親朋；一位看似六十左右的母親，

也推著健壯英俊年約三十的兒子來看復健科，在門外仍可聽見醫生一再的叮嚀。

---不要白天一直睡啦，自己要做一些復健喔，來，手抬高，腳伸一伸……

母親難，兒子也難，身體心情時間日子…要活下去變成真不容易。

往事歷歷於等候間一一呈現，曾經頻繁於醫院的陪伴只因自私作祟而不耐煩，

於今遺憾的卻是欲哭無淚的懺悔。

這些目睹的實況，曾以為與我何干？生活真的不難，一口氣一口水一口飯很容易過，

只有病了老了頹了，才是艱難，但這也是每個人身必經的關卡，何以度脫？

只有不再生死輪迴了。

20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