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蜻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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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露未晞時分,我在薄扶林水塘遇見那抹碧色幽魂。蜻蜓掠過水面刹那,翅尖在倒影裡劃破天穹雲翳,將整個維多利亞港的晨光攪成碎琉璃。這生著六棱晶體的遠古使者,原是莊周《齊物論》裡最狡黠的隱喻——當牠懸停在老榕氣根編織的時空經緯,宋朝李公麟筆下《維摩演教圖》的墨色,便與約翰·濟慈《夜鶯頌》的音符在翅脈間悄然媾和。

世人總愛將不可得的愛戀比作捕風,我倒覺更像與蜻蜓對弈。希臘神話裡伊卡洛斯熔蠟墜海前,必也曾見這類會飛翔的翡翠,翅翼上的紋路是造物主親筆題寫的十四行詩,複眼折射千年敦煌壁畫褪色的金箔。宋徽宗當年繪《瑞鶴圖》,若肯分半闕心思觀察御花園裡點水的蜻蜓,或許便不會在五國城井底,將汴梁宮娥的胭脂錯認成晚霞。

中環寫字樓玻璃幕牆映照的都市男女,慣用dating app丈量情愛距離,殊不知蜻蜓早在侏羅紀便參透求偶真諦:雄蟲將精包存放在雌蟲複眼第七格神經網路,這比柏拉圖《饗宴篇》更精妙的靈魂嫁接術,卻被人類簡化為line訊息裡轉瞬湮滅的已讀標記。我在蘭桂坊見過西裝革履的銀行家追逐蝴蝶,卻無人察覺暗巷牆角的藍胸翠蛉正用尾須丈量永恆。

記得太平山頂那場太陽雨嗎?雨絲斜織成豎琴,十萬隻蜻蜓在琴弦上跳探戈。牠們用腹部虹吸管啜飲彩虹,將牛頓分解的光譜重新調和成莫内《睡蓮》的筆觸。穿校服的少年與白裙少女在觀景台兩端各自舉著手機,鏡頭裡維多利亞港的璀璨夜景,不及蜻蜓翅尖抖落的半粒星光。當年張愛玲在淺水灣酒店陽臺寫下「原來你也在這裡」,若抬頭望見露臺鐵藝欄杆上停駐的斑麗翅蜻,或會改寫《傾城之戀》結局。

黃昏時我常去元朗濕地看黃蜻編隊巡航。這些會呼吸的翡翠匕首,將暮色切割成《楚辭》裡的香草碎片。某次遇見攝影發燒友架設萬元器材守候,卻不知最動人的畫面早已被寫入《詩經》——「蠨蛸在戶」的意境,豈是蔡司鏡頭能捕捉?想起京都醍醐寺那位製作蜻蜓玉的老匠人,將江戶時代的愛情封存在琉璃珠裡,比蒂芙尼鑽戒更懂天長地久的謊言。

深夜整理舊書,抖落一枚風乾的褐斑異痣蟌。牠的翅脈仍蜿蜒著那年南丫島的海風,複眼裡凝固著林夕歌詞「蝴蝶飛不過滄海」的休止符。忽然明白《牡丹亭》裡杜麗娘為何對畫自憐——原來所有求不得的愛,都是蜻蜓尾尖在水面寫就的草書,漣漪漾開時,甲骨文的「心」字便碎成殷墟出土的卜辭。

天文臺說颱風將至,百萬蜻蜓正在低氣壓中彩排創世紀。牠們用翅稍縫合被人類扯碎的天空,複眼矩陣裡儲存著從青銅器饕餮紋到數碼圖元的所有愛情密碼。此刻若有人讀懂牠們腹節震顫的摩斯密碼,便會知曉:所有觸不可及的心動,都是諸神遺落人間的鱗粉,在時空中折射出普魯斯特追憶的棱角。

暮色四合時,最後那只紅蜻蜓停在我窗櫺。牠將六足收進《金剛經》的偈語,複眼裡流轉著曹植《洛神賦》的波光。我們隔著一整個文明史對望,終於懂得:最永恆的愛,原是瞬息間照亮靈魂溝壑的閃電,而人類窮盡千年追逐的永遠,不過是蜻蜓點水時,尾尖那圈未能圓滿的漣漪。

問道牛劍,融會東西方學術精華,以跨文化視野剖析玄學哲思,善於化易道奧義為策略管理之智鑰。歷年遊學並旅居英美澳加中港台泰等地,為跨國企業與頂尖學府提供戰略諮詢,解難決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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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務處那口青銅鈴鐺一響,走廊便湧起白襯衫的浪潮。十七歲的男生,個個都是未經馴化的獨角獸,蹄聲雜沓奔過廊柱斑駁的倒影,卻在轉角處驟然收住腳步——只因瞥見那抹藕荷色裙裾,正漫不經心地拂過數學課本邊緣。書頁間未乾的修正液氣味與窗外玉蘭香暗中角力,吊繩懸掛的壁報紙在穿堂風裡沙沙作響,把牛頓第三定律圖解搖成莫
瑪利歐在像素方塊間奔跑的節奏,恰似人字拖叩擊上環石板街的迴響。電子遊戲卡匣插入主機的剎那,記憶體深處便湧出無數初戀的倒影——那些我們曾以食指關節反覆摩擦方向鍵的青春,恰如少年用過度用力的握筆姿勢在情書上留下凹痕。
圖書館暗紅窗櫺漏進的斜陽,在泛黃的《紅樓夢》扉頁上切割出明暗交界的年輪。木紋桌面還殘存某年某月用鉛筆刻下的「永遠」,如今已模糊成蟬蛻般的淺痕。這便是青春最殘酷的隱喻——當我們終於讀懂何謂永遠,永遠早已消逝在解三角函數的午後。
聖修伯里在沙漠迫降時,懷裡揣著寫給康素羅的十三封情書。小王子馴服狐狸的秘密,或許就藏在撒哈拉星圖與危地馬拉火山灰的夾層裡。當代量子物理學家說糾纏粒子能超越光速,他們大概沒讀過李清照「此情無計可消除」的詞稿——那才是真正突破時空維度的能量守恆。
香港機場的到港屏幕前,我望着電子鐘的紅字跳動,像夜診室垂危病人的心跳儀。第十六號閘口閃爍着藍光,恍若夏夜螢火蟲的殘翅——這是我在妳愛情航班裡的座標,專屬候機室裏永遠晾着那件褪色的黃雨衣。
戴圓框眼鏡的書店老闆正在整理絕版詩集,穿皮衣的鼓手在蘭桂坊後巷敲打垃圾桶,白大褂的藥劑師在實驗室調製藍色憂鬱膠囊。他們都抬頭望向同一片星空,水瓶座的光年之外,有顆超新星正在爆炸,其殘骸將在百年後抵達地球,屆時某個失眠的詩人會把它寫進十四行詩,當作宇宙寄給水瓶座遲到的情書。
教務處那口青銅鈴鐺一響,走廊便湧起白襯衫的浪潮。十七歲的男生,個個都是未經馴化的獨角獸,蹄聲雜沓奔過廊柱斑駁的倒影,卻在轉角處驟然收住腳步——只因瞥見那抹藕荷色裙裾,正漫不經心地拂過數學課本邊緣。書頁間未乾的修正液氣味與窗外玉蘭香暗中角力,吊繩懸掛的壁報紙在穿堂風裡沙沙作響,把牛頓第三定律圖解搖成莫
瑪利歐在像素方塊間奔跑的節奏,恰似人字拖叩擊上環石板街的迴響。電子遊戲卡匣插入主機的剎那,記憶體深處便湧出無數初戀的倒影——那些我們曾以食指關節反覆摩擦方向鍵的青春,恰如少年用過度用力的握筆姿勢在情書上留下凹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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