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週想不到什麼有趣的主題,依然是在一些漂亮的地方走路,像玩踩地雷地吃東西(最近幾乎都是挖到寶,心滿意足)。忽然發現正好在布拉格整整一個月了。
如果要做個很簡單的總結,大概是:那些擔心的事都沒有發生。
在台灣,天氣一冷,我的手背大腿就浮出紅疹,乾裂到像旱災荒地,一碰熱水就刺痛。出發前去皮膚科拿了好多藥,但在捷克都好了。就算在下雪天凍到十指失去知覺,回到有暖氣的室內,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我沒有覺得很孤單。還是常打一些長長短短的電話,有適合不同活動的朋友、一起煮飯逛街躺著亂聊天的室友,慢慢和課堂上的同學在課後繼續聯絡。
也沒有覺得和陌生人的社交很累。一到這裡,就感覺自己無痛換了一個版本--變成一個比較樂於建立聯繫,開啟和延續未知的互動的人。不是一張面具而是一整個版本,因為一切發生得很自然,我也是真心期待而不覺得勉強。(雖然幾週過去又縮回來一點點點了)
獨旅比想像中容易。不和誰說話,自己慢慢聽解說也很有趣。多深呼吸兩次,就可以找青旅的室友一起去bar。擦肩而過時,世界上友善的人或許還是比帶著惡意的多一點。在沒有人的山路上開始害怕,就先輸入青旅的電話,真的受不了回頭就是了。
需要的東西都能買到,也買得起。捷克物價還算平易近人,超市總是輪流打折,連 shopping mall的衣服也是。雖然有時也可能是懶得換算,幣值相近就直接當台幣了。布拉格雖然比較少亞洲超市,我前幾天還是找到了一間便宜又齊全,連旺旺小小酥都有的巨大越南量販店。
當然國外也不是什麼都好,只是我曾經以為自己離不開台灣。大家都說台灣人友善,治安好又方便,而且我一切既有的關係和基礎都在這,想不到離開的理由。在台北一個禮拜就想家了,轉眼一個月,我真的沒有多想念台灣。
開始在想,會不會許多我以為的喜歡,其實只是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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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天,在沒搭過的公車路線上搖搖晃晃,忽然想到「放逐」這個詞。
意識到一個長存在腦中的模糊圖像似乎在眼前展開--在無人認識的遙遠地方,斷開過去的聯繫也沒有方向。
好矛盾喔。我很需要計畫、秩序,需要可預期性帶來的安定感,又一直抱著對漂流的嚮往。《撒哈拉歲月》、《游牧人生》、《春光乍洩》,喜歡這些作品時隱隱帶著窺看的心情:我知道我是去不了、過不上這種生活了,只好借別人的眼睛看一看。
現在可能就是我生命中,最接近那幅圖像的時候了。
但這不會是放逐,「放逐」一詞還帶有不得回歸的意涵。一次和室友聊在這裡的生活,最後的結論也是:我們終究是不必擔心錢,而且知道短期內就要回去,才說得出這些話。
(而且我還在讀書還沒畢業,還要上課讀文本寫作業,到底憑什麼一副度假心態)
不過,因為有框限,好像更可以自由得更無所顧忌。覺得這幾個月像是線性時間中一段逃逸、斷裂的碎片,怎樣都可以,反正總會回到正軌,然後碎片裡的一切都不算數。我終究要活在框框裡又一直過得不安分。
好吧現在也忽然覺得,下這種定論都太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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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趟公車的終點是SAPA,捷克最大的越南村。
也許我去錯區了,看起來像大型倉庫群,停了很多車但沒什麼人。天灰灰的,鐵皮和水泥屋方正樸素,柏油路面凹凸不平,遍地坑洞和油漆畫的標示,菸蒂和垃圾塞滿縫隙。
一瞬感覺回到亞洲。
很被束縛的身體感湧現,好像許多身分和責任都被召回,回到熟知的規則所以必須遵守,日常太熟悉也就沒了想像和變異的空間。
也說不清楚具體想到了什麼,就是忽然很不耐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