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清算時刻
私人會所包廂,低調奢華。木質牆板內嵌干擾裝置,連訊號蟑螂都爬不出去。長桌上整齊排列著鎖定的終端,待機光點統一閃爍,像一排被押解的電子人質。
分支代表進門前,終端沒收、全身搜查,耳機、項鍊,甚至隱形儲存晶片都掃得一乾二淨。
這流程,比國安內會還嚴苛。
連資安部門退休的老狐狸都在偷偷吐槽:「這是秋家版的戒嚴吧?」
但這次——
沒人敢笑。
因為,秋家,走到盡頭了。
這不是家族會議,這是一場清算。該算的帳,今天,全部算清楚。
分支代表們臉色鐵青,像被提前審判過的階下囚。每當一個人從房間走出來,都是一副剛從地獄爬回來的樣子,面色蒼白,步伐虛浮。空氣壓抑得像暴風雨前的死寂,連呼吸都得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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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冽川半倚在圓桌邊,桌面上擺滿了帳本與文件。西裝外套隨意搭在椅背,襯衫袖口捲到手肘,露出線條分明的腕骨。手裡拿著一本老舊帳本——紙張泛黃,邊角毛躁,像是被時間掠過無數次,滲透著秋家數代的罪與權力。
指尖輕劃封面,沾了點茶水,書頁貼著指腹微微翻動,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那聲音,讓眼前的人背脊發涼,像是死神在翻點名冊。
他沒抬頭,只是輕描淡寫地開口:
「三叔。」
秋冽川懶懶抬眼,聲音飄飄悠悠,帶著他特有的慵懶漫不經心:「秋懷雲先生,我聽說……您最近對本家的工作模式,頗有意見?」
三叔臉色僵了僵,嘴角牽出一個笑,乾得像沙漠裡的裂縫:「冽川啊,誤會誤會,大家都是為秋家好嘛——」
「誤會?」
「啪——!」
一塊黑曜石令牌砸在帳本上,沉悶的聲響壓過所有細微的呼吸聲。烙金紋路在燈光下閃爍冷光,像某種古老的詛咒。
令牌壓在帳本之上,沉甸甸地碾著密密麻麻的數字、批註、日期、對象、資金流向,還有幾張泛黃的收據——
像一塊家族墓碑,更像一場秋家內部的生死審判。
秋冽川微微偏頭,笑得溫柔,手指輕敲黑曜石令牌,卻壓得人喘不過氣:「秋懷雲,你剛剛叫我什麼?」
三叔喉嚨一緊,臉上的笑瞬間僵住,額角滲出冷汗。
這塊令牌落下的地方,便是秋家的法則。
在這它面前,沒有「冽川」,沒有「侄子」,沒有「一家人」。
只有——
「秋家整合者,第十七代主。」
三叔嘴唇顫了顫,連忙起身,單膝跪地,低頭行秋家之禮,顫聲道:「十七代主在上。」
「起。」
秋冽川語氣懶散又漫不經心,像是叫一條狗起來。
三叔幾乎是條件反射地起身,腳步發虛,後背微微顫抖,冷汗順著太陽穴滑下來。
但他沒敢動椅子。
沒人說可以坐下。
帳本翻開,一頁展開。
密密麻麻的數字、資金流向、紅筆標註,像是一場家族罪行錄,在昏黃的燈光下,映照出一條條該死的生路。
秋冽川淡淡勾唇,指節輕敲黑曜石令牌,聲音依舊慵懶,卻像冰刀貼在頸側:「這筆三年前走的,外資名義,實際來源哪裡……」
「你要我唸,還是你自己背?」
三叔臉色瞬間發青:「這……這不是我——」
「不是你?」
帳本再翻一頁。
代持名單標得清清楚楚,連那間轉手三次的境外公司抬頭,都用紅筆圈得像血跡。
三叔的藉口還沒出口,秋冽川抬眼,眼神冷得像深冬結霜的刀鋒。
「秋懷雲先生。」
「坐吧。」
這句話沒有任何溫度,像是一道緩慢落下的死刑宣判。
三叔額角滲汗,喉頭緊縮,吞了吞口水,動作僵硬地拉開椅子。
但他怎麼坐都不對勁——背脊僵直得像根繃緊的鋼絲,呼吸淺得幾乎聽不見,連手指都不敢放在桌上,深怕一個錯誤的姿勢,會引來更嚴酷的審視。
「喝茶。」
茶杯滑過桌面,杯沿輕撞木質桌面,發出低沉的聲響,像是敲響了一聲無形的鐘。
「還溫的。」
秋冽川語氣懶散,指尖輕敲桌面,像施捨一絲溫情。
但三叔知道,這杯茶不是安撫,而是通牒。
他顫著手,指尖觸到溫熱的瓷器,卻感覺像握著冰塊。汗水悄悄浸濕袖口,手掌冷得發麻。
就在他剛要拿起時——
「唰——」
一本帳本悄然滑來,邊角輕壓在他的手邊,紙張的陰影在燈光下晃動,像是無聲墜落的墓碑。
三叔指尖剛碰到帳本邊緣,瞬間僵住。
他一怔,像被燙到般猛地一縮——
「啪——!」
茶杯失手,茶水猛地潑灑,三叔猛然一顫,腳下一亂,椅腳在光滑的地面上拖出刺耳的摩擦聲。
「哐啷——!」
瓷器墜地,炸裂成碎片,茶水順勢暈開。
空氣瞬間靜止。
秋冽川微微偏頭,嘴角緩緩上揚,眼神懶散,卻透著一絲興味。他低頭看著地上的茶水痕跡,又抬眼瞥向三叔——
像在欣賞一場精心編排的戲。
「哎,三叔,這帳本可是紙做的,最怕沾水了。」
燈光下,茶水在地面上漸漸暈開,水痕映出他半張含笑的臉,像是一副歪曲的畫像。他指節輕巧地扣了兩下黑曜石令牌,像墜落的鐵錘,沉重地落在三叔的耳朵裡。
「您剛剛碰到的那一頁,是您自己的名單吧?」
三叔猛然繃緊,雙唇微顫,背上的冷汗透過襯衫滲出,像被一盆冷水澆透,寒意從脊椎爬上後腦勺。
秋冽川笑了,語氣溫和得不帶一絲殺氣,卻讓人不寒而慄。
「您要是不嫌麻煩,我很樂意陪您,一筆一筆、時間地點、關係對象、資金流向,慢慢對。」
「順便,十六代主還留下來幾段錄音,您要不要一起聽聽?」
三叔的冷汗順著後背滑落,額角青筋狂跳,像是心臟失了節奏。桌上的帳本書頁微微張開,長形的紙張有一半懸空垂落,像是吊在懸崖邊的斷橋——
搖晃、不穩,像隨時會塌。
燈光打在紙頁上,紅筆批註的數字時隱時現,像是流動的血跡,晃著晃著,像在提醒他——這一頁,寫的是他的罪行。
「十七代主……我們何必搞這麼僵——」
「搞僵?」
秋冽川輕笑,聲音溫和,嘴角微微揚起,像是在聽一個荒謬的笑話,但他的眼神,卻像刀鋒貼著對方的頸動脈劃過,緩緩劃過。
「秋家如果沒我這張臉站著,你們早就改姓,連祖宗牌位都沒得掃。」
「秋家還在,你們才有資格坐在這裡,喝這杯茶,領這份錢,分這點資源。」
他懶懶往前一傾,單手撐著桌面,指節不輕不重地敲在令牌上,悶沉的聲響帶著節奏,像是命數落定的倒數計時。
「所以別跟我講什麼誤會,什麼一家人。」
「這裡是秋家的桌,我是秋家的整合者。」
「誰敢在這裡裝糊塗,那就一筆筆對,一件件算,從祖宗清到你孫子。」
三叔嘴唇抖了抖,眼神渙散,瞳孔微縮,像是掙扎著想說什麼,卻連最後一絲抵抗都被抹平。
秋冽川這才站直身,收回帳本,手掌輕拍封面,像是撣去無謂的灰塵,語氣溫柔得像哄小孩——
「秋懷雲先生,記得喔,秋家本家沒有第十八代。」
「這筆帳,不是我跟您算,是秋家。」
黑曜石令牌再次「啪」地落在桌上,沉重的聲響在靜謐的空氣中迴盪,像為這場小型公審釘上了棺材板。
秋冽川轉身走回主位,步伐輕鬆,神態自若,指尖隨意一甩,帳本啪地落回桌面,發出輕微的悶響——像是宣判完成後,蓋上檔案的最後一聲落音。
他斜倚椅背,嘴角微微上揚,眼神漫不經心,像是剛剛只處理了一場例行事務,甚至比早餐點單還隨意。桌上茶水殘跡映著燈光,碎片靜靜躺在光滑的地板上,像一場無聲的祭奠。
——這就是秋冽川,秋家第十七代整合者。
笑著幫你倒茶,順便幫你收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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