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第一章、願望（上）
神啊，傾聽我的願望吧！
月色溫涼，星光點點的燈火， 搖曳得就像我所祈願 那飄渺的願。
神啊，傾聽我的願望吧！ 神啊，滿足我的願望吧！
神啊，若是祢存在… 請祢看看這個支離破碎的世界吧！
──節選自《願望》
羅紗棋猛地睜開眼睛，從床上坐了起來，頭髮垂落在肩上，她看向敞開的窗戶，微涼的風勾動了輕薄的窗簾，在昏暗的臥室裡，淺淡的月光成了唯一的光源，她感覺自己閉上眼還能聽見夢中老人的吶喊聲。
別擔心，只是個夢而已。
她這麼安慰自己，卻還是感到不安。
明明整個夢早已模糊不清，唯獨夢境破碎前老人的哭喊聲仍歷歷在目。
她下意識去拿床邊的手機，只是被輕觸到的螢幕立刻亮了起來，顯示03：26。
不行，明天還要上班呢，羅紗棋將手機放回去，重新躺下，她拉緊了被子，閉上了眼睛。
很快又睡著的羅紗棋，沒有再作夢了。但也將老人的夢忘得一乾二淨。
「紗棋啊，」綁著方方正正的髮髻，一身套裝的女子推了推眼鏡，滿臉不悅，「你說你這些資料是怎麼回事？我不是告訴你今天中午前要交給課長嗎？」
她是羅紗棋的組長李文馨。
「哎呀，文馨，」長著一張國字臉的男人端著咖啡，語氣間難掩笑意，「小羅畢竟是年輕人嘛，這次文馨你就幫幫忙吧。」
他是另一個組長方士安，和李文馨算是競爭對手，所以見到她要幫組員擦屁股就忍不住幸災樂禍。
「對不起，李組長。」抱緊懷裡的文件，羅紗棋垂下頭，她又犯錯了。
有了李文馨的補救，資料總算即時趕在中午前交到課長手上。李文馨看著悶悶不樂的羅紗棋，輕嘆一口氣，「差不多午休了，紗棋妳也去吃飯吧。」
羅紗棋慢吞吞地走向員工餐廳，滿腦子都是一團糨糊，她為什麼這麼沒用？她痛恨這樣無用的自己，為什麼不能即時完成工作？為什麼總是比其他人慢？甚至還讓李組長被嘲笑，簡直糟透了。
「沙其瑪！」有人拍她肩膀，不用回頭都知道是誰，是跟她同期進公司的楊知絢。
「知知。」勉強擠出笑容，羅紗棋看向楊知絢，明明年齡比她小，卻能幹多了，聽說上週開始已經可以獨立接案了。真厲害，什麼時候她能夠獨當一面呢？
「妳要去吃飯嗎？一起呀。」楊知絢挽過她的手，笑瞇瞇的。她身邊還跟著另外兩個女生，是楊知絢的同組同事。
在楊知絢的熱情邀請下，四個女生一起在員工餐廳吃飯。因為跟另外兩人不熟，羅紗棋幾乎沒有開口說話，只是看著楊知絢和兩個女同事愉快地分享生活。
真好啊，楊知絢笑容滿面的樣子倒映在她眼中，有那麼一刻，羅紗棋知道那是自己想活成的模樣。可惜，性格上她就跟楊知絢不一樣。
沒有人說話，吃得也快，羅紗棋看著乾淨的餐盤，又看一眼手機，距離午休時間結束還有十分鐘，反正遲遲也插不上話，她還是先走吧。
「沙其瑪，妳要回去啦？」在羅紗棋起身的瞬間，楊知絢似乎終於意識到還有一個人也坐在旁邊。
「嗯，你們慢慢吃吧。」
「那一會見啦。」楊知絢揮揮手，又扭頭繼續和同事說話了。
羅紗棋不在意地端著餐盤走了，她不是沒試過，但真的很難融入她們的談話，總是在談男友或孩子，她都沒有。
但想到可能會碰到李文馨跟方士安，說要回辦公室的羅紗棋腳步一轉，進了廁所。把自己鎖在小小的廁所隔間裡，羅紗棋不安的心好像也慢慢安定下來了。
只是還沒兩分鐘，就聽見有人進了廁所。
「…對啊，妳不知道我男朋友真的管很多！我已經快忍不住了。」
「琳姐想分手嗎？可是我記得琳姐的男朋友是帥哥吧？琳姐捨得嗎？」
「不知道呢，可能等我對他那張臉膩了就捨得了。」
竟然是楊知絢和她那兩個同事。聽見她們也進了廁所，羅紗棋沒有出去，她想等她們都走了再出去，總感覺此刻出去會很尷尬。
而儘管進了廁所，也沒有打斷她們的聊天。
「說起來，剛剛那個沙其瑪…知知，妳幹嘛老是跟她打招呼啊，剛剛跟我們一起吃飯可真尷尬。」
「哎唷，琳姐，那是妳不知道吧，那個女生是知知的同期吧！不過能力可差了，聽說今天早上又給她組長惹禍了。」
「你們別這麼說啦，沙其瑪人還是蠻好的。就是有點傻，也不知道為什麼文馨姐看她不順眼，總是把她能力之外的事推給她做，也不肯好好教她，才會很多事情都做不好。」
嘩啦啦的水流聲夾雜著她們的驚呼聲，羅紗棋突然覺得很冷，身體都不自覺地顫抖。
「欸真假？文馨姐討厭她啊？」
「不然她沒理由針對她吧。」楊知絢蠻不在乎的說，「但也是她自己笨啊，做了一堆不是自己的工作，然後自己的工作沒做好，挨罵了還以為真的給文馨姐添麻煩，都沒意識到是文馨姐安排的有問題。」
「有時候看她軟弱的樣子，還是蠻討人厭的。人啊，應該要懂得保護自己啊，怎麼可以毫無底線呢？但又覺得她真的很笨，被欺負了都不知道。」她繼續說，「或許我只是可憐她吧？因為她確實是個好人。」
隨著響起的最後一聲關門聲和遠去的腳步聲，廁所一下子又安靜下來。一直緊關著的廁所門被打開，紮著馬尾的女子緩緩走到洗手台前，她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有些模糊的視線裡可以看到她過分蒼白的臉色和眼底的烏青，細白的手指輕輕貼到鏡子上那張憔悴的臉。
原來…她被李文馨針對了啊。她都沒發現呢。可是現在回想，她之所以沒有完成李文馨交代的資料統整，是因為她在忙著做方案報告的資料，但是方案報告的資料一般是小組長的工作。上次她連續加班三天是為了補同事的缺漏，因為有一個同事臨時病假一週，她熬了三天終於補完檔案，交給李文馨的時候，還被罵說動作太慢了。可是那根本不是她的工作啊，是有人病假才堆到她身上的啊！上上次，她按照李文馨的交代用私人的檔案簡化繁瑣的過程，被課長發現挨罵說不可以將私人檔案混到公用地裡面，事後李文馨責怪她為什麼讓課長看見了…啊，她根本不知道這是不允許的，只是因為李文馨這麼說，她就一直以為這樣做是可以的，畢竟李文馨是主管啊。
「真狼狽啊…」羅紗棋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嘴角卻微微揚起，甚至笑了出來。但下一秒，她不自覺握住洗手檯邊緣，用力的指尖都變得蒼白。
「…哈，像個笑話似的。」她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李文馨討厭她啊。
不知道什麼原因…是呢，現在想想她也不知道為什麼。
不過她是個連被針對都沒發現的笨蛋，不知道也不奇怪吧。
她完全沒注意到自己正在發抖，直到眼淚「啪嗒」一聲，落在了洗手台上。她狼狽地抹去眼淚，卻越抹越多，最終忍不住蹲下來抱住自己失聲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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