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產記實

上週我們去做產檢，醫生說胎兒的體重落後兩週快三週，不過懷孕已經過了三十七週，醫生建議趕緊找個時間催生，因為家慧的羊水比較少，也沒有足夠的空間給胎兒長大，雖然懷孕期間家慧都叫他小胖，可是還是長不胖，就定好禮拜一要進醫院待產。

禮拜一我們一早起床，撥電話到醫院去，產房客滿，等到晚餐過後才有床位讓我們進去，安排給我們的是編號七的待產室，想起高中英文教到labour這個單字，記得是勞動、勞工，現在它的意思是分娩，還真是令人緊張。

那一晚家慧的肚皮裝上胎兒監視器，橘色的數字是胎兒的心跳，聲音是達達的馬蹄聲，也像火車行進空隆空隆的聲音。我躺在家慧旁邊的小床，聽著小胖的心跳想說可以慢慢入睡吧，但待產室外時不時傳來其他產婦的哀號聲，半夜三點有一波最可怕，許多護理人員碰碰碰跑起來，推著一張病床通過走道，他們喊：不要用力！醫生吼著，要人趕快把儀器推過來，那哭喊的聲音說：來不及了！我好痛！（隔天知道這是這位媽媽的第四胎。）

經過這一晚，隔天我腦袋有點空白，也想不出什麼有趣的笑話，陪著家慧推著點滴在同一樓層走走。早上十一點多破水之後，家慧不能下床了，陣痛也越來越頻繁，每一次陣痛我就揉一揉家慧的尾骶骨，看著胎兒監視器綠色的數字，等待代表宮縮的數字降下來，但數字一次比一次高，我知道家慧越來越痛了，可是我不能分攤這份疼痛，結果是醫療科技幫了這個忙，中間階段選擇打無痛分娩，陣痛還是讓家慧痛得哀哀叫，麻醉醫師走進來說：平常都沒運動齁。又痛了幾輪之後，家慧勉強吐出幾個字：講別人……最會……我要……喝水……我不禁開始懷疑這一針的功效，PTT媽寶版上有好幾篇都形容打了無痛分娩是從地獄到天堂（還有一種是老公不給她打，她生完很怨恨），但也有可能是心理作用，如果沒有疼痛，就不能激發產婦用力娩出胎兒（我文組覺得啦！）多這一個自費項目是不是商業手法，這一整天待產室的電視頻道我轉到CN卡通台，《少年悍將》竟然討論讀大學只是無用的花費，還不如讀兩年制（因為其他兩年你都在玩），或許讀大學等於豐富人生經歷跟中秋烤肉、鑽石恆久遠還有這一針無痛分娩都是商業手法……就在我這樣分心想東想西、換產褥墊、給家慧喝水等等……回過神看牆上的時鐘才經過半小時，我想這時間要怎麼撐過去啊？但家慧每分每秒都在忍受生產的痛苦，我感覺更無力了（家慧還把我的手甩開，說我手汗太多很濕）。

伴隨著焦慮，時間一分一秒流逝，護理人員進出更頻繁，終於到後半場要把寶寶用力娩出的時刻！原來病床還有兩支把手可以升上來給產婦抓住，護理人員教我要幫忙數到十下，並把家慧的頭扶起來，讓她在陣痛期間有規律的用力，可是數那十下的時候，我看著家慧用力脹紅的臉，覺得很捨不得有點想哭，十下數得拍子不太準（隔天家慧說都沒有數在她用力的起始點），陣痛過後，護理人員說要用鼻子吸氣，我也跟著用力吸氣。用力的循環直到看到寶寶的頭髮，可以推進產房，這時護理人員給我一套隔離衣，叫我趕快穿起來，她會再來帶我，但我一開始就勾選說我不要（不敢）進產房啊！可是這時候就是要配合，不要問題一堆延誤護理人員的工作（我不是說我不要進去，啊怎麼又給我這一套，那個單子上有寫啊！）千萬不要這樣，所以還是乖乖把隔離衣穿好。

進了產房一樣幫忙數十下，小胖來吧！不要再折磨媽媽了！過了幾次陣痛循環，醫生說：出來囉！我聽見小胖哇哇大哭，還有連接在他身上像電話線的臍帶。這是我的小孩，等待了大半年，我終於見到他，那一刻我心裡這麼想：我終於見到他。可是在懷孕期間，家慧每天都感受到他。直到最後一刻，母親也是用盡全身力氣在感受胎兒的存在，那份疼痛是生命的無比真實。

最後護理人員把小胖放在家慧身上，他馬上就不哭了，看起來也很疲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