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都，這座千年古都裡，時間彷彿不急著走路。寺廟鐘聲會在午後的風裡，飄散得更遠一點，連咖啡香也變得有些哲學氣質。
在日本的許多城市中，我去過最多次的，可能就是京都吧? 到了京都，除了拜訪那些知名景點，四季的京都都美。春天的櫻花，夏天的新綠，秋天的楓葉，冬天的蕭瑟。有時逛累了，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找一家咖啡廳，坐下來，喝杯咖啡。
幾年前的某個春天，我走在京都大學北門外的路上，這附近的區域叫做「百萬遍」，像是某個不經意許下的願望。這可比「忠孝東路走九遍」還勤奮了11萬倍。斜陽照在舊牆磚上，一間淺紅瓦的老咖啡館默默地佇立著，不招搖，卻穩穩地吸引目光。那是進進堂，京都第一家咖啡館之一，1930年創立，歷史悠久勝過許多現存的咖啡廳。
店外拍了幾張照後，我推門而入，一陣混著咖啡與麵包的氣味撲鼻而來。服務生提醒我不能拍照，我點點頭，反倒覺得這種「記憶只能靠腦袋存取」的方式，有些浪漫。
長方形的大桌子像是學者的實驗台，一張可以坐八個人。我和友人選了一處桌角坐下。椅子硬得像老式教室裡的長凳，不夠舒服，但卻莫名正襟危坐地令人想好好講話、好好喝一口咖啡。
對面坐著一個男孩，看起來像研究生，攤開的筆記本上寫滿英文。他喝咖啡的模樣認真到像在進行一場口試。另一桌，一對中年男女小聲討論著什麼；還有兩位老太太笑著把剛剛買的麵包掏出來分食，空氣裡的京都味，像是一口咬下昭和時代的麵包。
我點了熱咖啡，友人選了冰的。熱咖啡送上時，白色瓷盤上靜靜躺著兩顆方糖。那一瞬間，我竟想起小時候母親為客人泡咖啡時，也總是這樣用兩顆方糖，連動作都不急。這樣的細節，是這家老咖啡館最動人的溫度。
我不常加糖，但那天，我卻毫不猶豫地把它們丟進杯中，看它們慢慢溶解，就像在時間裡靜靜行走的京都。
唯一美中不足，是冷氣機的噪音。舊型立式冷氣在後院嗡嗡作響，像是一台咕噥不停的老留聲機。不過，就算這樣，還是讓我覺得親切。這樣的不完美，是時間留下來的軌跡。
離開前，我繞到旁邊的麵包店，店內陳列樸實，木架上的麵包所剩不多。也許是被買光了，也可能是老店不為了銷售而過度供應。店裡的老式招牌與擺設，像時間的標本，一切都靜靜地告訴你：這裡曾經是一個時代的心臟。
有人說，京都不只是寺廟與神社。的確，像進進堂這樣的老咖啡館，才是這座城市的日常靈魂。它不是為了觀光而存在，而是為了鄰近的京都大學生跟老師們，有一個安靜的午後。有地方讓你坐下，回憶、閱讀、或者什麼都不做，只是靜靜喝一口帶點酸味的咖啡。對我而言，一個疲憊的旅人，那樣就足夠了。
★進々堂 （しんしんどう）京大北門前 資訊：
地址：京都市左京區北白川追分町88 (百萬遍京都大學北門前) （最近的公車站是京大農學院前，或搭市巴到百萬遍，往「今出川通」京大北門方向走幾分鐘。）
電話：075-701-4121 營業時間：10:00 am- 18:00 pm 週二公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