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陽光很熱，
但天空鋪滿了厚厚的白雲，看不見一絲藍天。
像是某種過度曝光的夢境，
明亮得讓人睜不開眼，卻也沒有讓人汗流浹背的壓迫。
天氣，不算舒服，但卻讓人開心地想走一走。
風很輕，空氣帶著青草的氣味。
我們走著走著，她突然說想拍個情侶跳舞短片，
拉著我在旁邊的空地上簡單擺了幾個動作。
不是什麼認真的排舞，就只是揮了幾下手，小小對拍移動了一下。
很好玩！
我沒怎麼接觸 IG 或抖音，
其實也不太喜歡那些社群媒體上太過浮誇的剪輯，
但她看起來很開心，
我只好無奈地，配合她排了幾步。
背景是草、是木，還有一片拍婚紗取景的草地。
我們不是來結婚的，
但那一刻，好像被什麼柔軟的光圈住，
一段小小的不情願，變成了一段可愛的默契。
很久沒有這樣——
完全不碰工作，
完全不管訊息，
只是陪她一起，走在這樣的地方，做一些當下就很幸福的事。
後來我們逛進一個觀光市集，
剛好聽見一個男生在笑，那笑聲讓我們停下來看了一眼。
第一次遇見他的時候，他正在逗一位趴在爸爸身上、生無可戀的小女孩。
「妹妹要不要喝咖啡？來嘛！」
他笑著招呼每一個路過的人，像是一種來自遠方的親切問候，
語氣很輕快，像是剛從雲端落下來的小市民精靈。
我們站在不遠處，看著這一幕，沒有打擾。
只是心裡偷偷想，這人……好像真的有點可愛。
第二次遇見他，他正在收攤。
我們其實已經準備離開了，
但我女友忽然轉頭問他：「現在還可以點一杯拿鐵嗎？」
他沒有猶豫，立刻笑著說：「可以啊！」
然後又像上次一樣，轉身跑去隔壁夫妻的攤位借鮮奶。
腳步快得像一場日常的即興演出，
不一會兒，賣蔬食的老闆也湊了過來，像早就知道劇情會發展到這裡。
他沖了一杯特別的拿鐵：
哥倫比亞 蘇莉雅莊園，田野玫瑰，蜜處理。
20 克，萃取 200ml，加冰塊、牛奶 150cc。
我們一邊喝，一邊聊。
我女友說：「味道有點重耶～」
他就笑著說：「那我幫你補一點牛奶好了。」
說完又跑回隔壁，再借一次牛奶。
完成後，他望著那個漸層，眼睛都在發亮。
「這個顏色好漂亮欸，我真的捨不得攪拌！」
說完還拿出手機，拍進了 IG 限時動態，
像是剛完成一幅自己很得意的小作品。
我們站在一旁看著，也不忍心破壞那層色差，
那一刻連咖啡都有點像禮物，不太敢收下的那種。
我們正笑著的時候，
那位賣蔬食的小攤老闆，
也是剛剛介紹我們彼此認識的那位，
忽然小聲說了一句：
「你們知道嗎，他今天大受打擊！」
我轉頭看他，還是笑著忙進忙出，看不出異樣。
「因為他發現左右兩邊的攤位都是夫妻一起擺的，然後你們兩個……他就一個人啦。」
語氣不酸，也不哀，
只是像說著某個午後的天氣報告。
聽到這句話，咖啡師本人還浮誇地「啊～」了一聲，
像是被命運打了一拳，身體往後仰了半步，
但手上的動作一刻都沒停，還是一邊繼續幫我們補牛奶、擦杯子、加冰塊。
旁邊那兩對夫妻攤主，也都默契地在自己的位置上偷偷笑了出來，
沒人安慰他，也沒人拆台，
就只是一起笑了一下，像是某種不明說的溫柔聯盟。
第三次遇見他，是我們真的要離開的時候。
所有攤位都在收拾，
我們又回到了那個熱鬧的小角落，
他遠遠朝我們招手，我們也跟著湊過去，
於是那張亂糟糟、擠滿人的大合照就這樣誕生了。
有人笑到站不穩、有人站錯邊、有人忘記比 YA，
我們也在裡頭，
像是某個被現場徵召的臨時工作人員，
也像是原本就在這裡的朋友。
還有一段差不多半分鐘的錄影，
是大家一起揮手、跳躍、努力擠出「很嗨」的樣子，
拍攝的人遲遲沒有喊停，
所有人笑著跳、跳到累，
最後幾秒幾乎是在求饒中完成。
後來我們才發現，
他把那杯漸層拍進 IG 限時動態裡，
還附上一句：
「你們下次再來，直接喝到飽啦！」
沒有說出口，卻像是悄悄寫在紙杯背後的承諾。
還特地標註了我女友，
像是用一種不打擾的方式，
留下了一句——
「有你們很好，下次也要來喔。」
我們搭車回去時，天色已經微微暗了。
一旁還看得到一對穿著古裝的母女，
媽媽撐著裙擺，小女孩蹦蹦跳跳，
爸爸則拿著手機，邊跑邊拍。
我看著那畫面，忍不住小聲說：
「行李應該是爸爸拿吧？媽媽也想拍美照呀。」
她聽到後笑了，邊走邊轉頭說：
「你真的好貼心～」然後噴了個愛心給我。
我也只好笑笑地接住那顆心。
我們其實最早是被這裡的禪風餐廳吸引來的，
沒想到最後留下最深印象的，
竟然是那杯漸層的拿鐵、
一群收攤時還在跳躍的人、
還有一則 IG 限時裡的無期限承諾。
那時候的雲還沒散，風也還沒停，
太陽還是很強壯，像是還不打算讓這天結束一樣。
我們的腳步則慢慢轉進了回程的路，
手裡沒有帶走什麼紀念品，
但有很多畫面，像光一樣，被靜靜收進心裡。
也許這就是生活真正有味道的時候吧——
什麼都沒有準備好，
卻什麼都剛剛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