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0 龜背芋
週一一早，黎瀚平就把去青島的機票和居住的酒店資訊發給了徐熹暖。
熹暖趕緊通知了宋絢。
「我一會兒就要去送假單了：）」
「幹嘛呀？妳要跟黎瀚平出去玩嗎？」宋絢還沒意會到是徐熹暖要去青島了。
「對啊，一起去青島玩。」徐熹暖手指敲打著鍵盤，用電腦版的微信給宋絢發訊息。
「那還不趕緊的把機票時間發給我，我也要去送假單了！」
徐熹暖笑著看宋絢回來的訊息，想到就快能和閨蜜見面了，身上那股在辦公室特有的清冷性子頓時暖了不少。
辦公室的冷氣總讓怕冷的徐熹暖得多備一件外套，室外豔陽高照，室內卻冷得她指尖發涼。
她站在總經理室外，輕敲門板，嚴尚翊沉穩的聲音從裡頭傳來：「請進。」
門推開，映入眼簾的是一間簡約卻不乏細節的空間。木質與石紋交錯出理性的風格，書架排列整齊，擺滿管理、心理學與商業策略的書，偶爾幾本冷門小眾的主題，像是不經意流露出的求知慾。
寬大的辦公桌上僅有筆電與幾疊分類清楚的文件，靠窗的角落擺著咖啡機，陽光灑進來，與空氣中的咖啡香交織出柔和餘溫，使整個空間多了份靜緩與安心。
徐熹暖脫口而出：「我覺得你缺一盆龜背芋。」
嚴尚翊聞言抬頭，看了她一眼，眼神像被逗樂，卻沒笑出聲。
「我記得妳上次也在會議室說過，植物能讓空間看起來比較友善。」
他頓了頓，語氣平緩：「那妳幫我挑一盆，報帳。」
熹暖沒想到他竟真的接話，還順勢推了回來。她抿嘴露出酒窩，卻也因為他的認真應對而覺得有些尷尬。
她把請假單遞出去，手還帶著些涼意。
他本想接過，卻在觸到她指尖那一刻頓了一下。目光落在她手上，眉頭微蹙：「手很涼。」
「辦公室冷氣太強了。」她低聲回，迅速抽回手，不安地左手擰著右手指節。
他沒多說，轉身從後方的高櫃拿出一個陶杯，走到咖啡機前倒了些熱水遞給她。
「先暖一下，等下再給我也行。」
她遲疑了一秒，還是接過杯子，陶杯的溫度讓她的指尖回暖了不少。
「謝謝你。」她語氣更輕了些。
嚴尚翊沒有再說話，回到座位低頭翻起她的假單，像剛才那一連串細節都只是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要出遠門？」他看著審批是週三到週五的假，連接假日，就是五天的假期了。
「要去青島。」他知道她過去在青島工作過，這樣的答覆對他來說已經夠了。
「廠商有妳微信嗎？」
「還沒加，想說等假單批准後再聯繫。」
「那等等簽完妳就可以開始發好友申請了。再一個月就出發，有點趕。」
他說著，順手蓋章，一邊拿起手機，「妳要不要先加我？看妳也沒職代，妳手上那些專案除了我就是老闆在碰，不能請他幫妳追進度吧。」
說完，他把手機遞給她，是自己的微信二維碼。
徐熹暖接過手機，心裡默默慶幸自己的朋友圈乾乾淨淨，還設了三天可見。她一邊掃碼，一邊猶豫著該填什麼驗證訊息。
最後乾脆打上：「龜背芋。」
既然是她自己嘴欠先提的，就當給他提個醒。
手機送出好友申請，她將熱陶杯輕輕握緊，暖意順著指尖慢慢爬上心口。
當徐熹暖走出總經理室時，掌心還微微發燙。
她低頭看了一眼那只還握在手裡的陶杯，裡頭的熱水還有半杯，但她遲遲沒喝。那個讓她看不透的男人，總能在無聲處將細節安排得恰到好處。
她回到座位坐下，點開微信，確認好友申請已通過。
──「龜背芋。」
那是她發出去的好友邀請訊息，現在看起來有些好笑，她忍不住輕笑了一聲，又快速收起表情。
而在總經理室內，嚴尚翊坐回位置，目光落在手機上方才彈出的交友申請，又讀了一遍。
他的指腹在桌面上輕點著。
「我覺得你缺一盆龜背芋」他記住了。她說話時的語氣，不像往常那麼冷清，像是短暫地從框架裡鬆開一點。
他抬頭看了眼窗邊的空位，那裡陽光最剛好，也最適合她說的植物。
「放那邊正好。」
他不急著做什麼，也沒非要表示什麼──他只想留著一點她可能不會注意的空間，慢慢填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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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熹暖和黎瀚平交往後，依然習慣用微信，而不是Line。宋絢、黎瀚平，是她微信裡唯二活躍的聯絡人。
當她把廠商與嚴尚翊一起納入聯絡名單時，這種「專屬」的感覺瞬間被剝奪了。
像是生活終究還是會被工作滲透，再怎麼分得清，最後都還是拆不開的。
她有些鬱鬱，思索片刻後，她主動找上黎瀚平。
「我們改用Line吧。」
她希望黎瀚平能是個純粹的存在，代表生活，不代表努力。
「？怎麼突然。」
「今天送假單，總經理跟廠商都擁有了我的微信。」
「哦～我跟宋絢不再是妳的唯二了：（」
「少貧嘴，帳號給我我加你。」
「那也沒幾個人，我還是想跟妳用微信。」
「你不就是不想跟別人一樣，才一直跟我用微信的嗎？」
「對啊，但是我的Line好友很多啊，微信就只有妳，還有那些八年不見得聯絡一次的廠商。」
「哦～所以是你想讓我不一樣。」
她一邊輸入，一邊無意識地笑了出來。
「被妳發現了，我的熹熹最聰明了。」
徐熹暖不再回覆，臉上還帶著柔軟的笑意。那是黎瀚平才會讓她浮現的神情，不用經過太多思考，自然而然，也不費力。
她握著剛才嚴尚翊遞給她的陶杯，她起身走去茶水間，想著把杯子洗乾淨，下班等他離開辦公室再拿去他辦公桌上放吧。
網上找的植栽價位大概落在500-5000都有，徐熹暖挑了一個水泥原盆中型的下單，簡約也符合嚴尚翊辦公室的風格，她談感情喜歡慢慢來，但她做事講究效率不喜歡拖，論做人她沒什麼太大的哲學，論處事她就秉持一個誠信的原則。
「副理，勤權的合約。」來的是管理部的專員姵涵，一位「心靈手巧」的年輕女孩。
「放著就可以了，謝謝。」熹暖淡淡又客氣的回。
「那今天是不是可以簽好？我還得拿去給尚總覆核。」姵涵精緻的妝容無懈可擊，笑得眉眼彎彎狀似客氣，實則無理，照公司流程，覆核是徐熹暖自己拿給嚴尚翊就可以了，她偏偏要把這事攬在自己身上。
「我今天下午還有部門會議，時間不太確定，妳要是想幫忙送件，得等我開完會，但我不確定幾點。」
徐熹暖算是軟釘子達人，她不反對年輕女孩「特別上進」，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選擇和追求，達到目的的方式和手段她都尊重，但把主意動到她頭上，她可不是個好捏的柿子。
「好吧，那副理我先回去忙了，尚總那邊我再跟他說聲您自己會送件。」姵涵一副是嚴尚翊交代她這麼做似的。
「嗯。」徐熹暖懶得給她洗臉，嚴尚翊要能交代一位管理部專員來追徐熹暖進度，那他還真不可能是這家公司的總經理了。
鄰近下班時間，總經理室的燈還亮著，嚴尚翊今天沒有公出，辦公室的百葉窗始終沒有闔上，從徐熹暖的位置看過去，正好能看見他的側臉，他正目不轉睛的盯著電腦，拿一隻筆抵著下巴，一手的食指一下又一下的敲著桌面，那好像是嚴尚翊腦袋高速運轉的慣性動作。
熹暖看著桌上洗好的陶杯，想著今天難得可以不加班，不知道是該進去還他杯子還是不該進。
怕是現在進去打擾了他，也怕他興致又來了，非要跟她再聊上幾句。
她盯著那只陶杯看了幾秒，最終還是起身，拿著杯子走向總經理室。
敲門聲依舊輕盈，「請進」兩個字也如預期而至。
嚴尚翊抬頭時，看到的是徐熹暖那張微微有些猶豫的臉。他視線落在她手上的杯子，眼神不動聲色地柔和了幾分。
「來還杯子。」她語氣簡短，不想讓這舉動顯得太過刻意。
他點點頭，手指從下巴移開，改為撐在桌面上。「放那邊就好。」
熹暖走到桌邊，將杯子輕放下，眼神卻飄向窗邊那個還空著的角落。
「我已經下單了，大概週四會送來。」她補了一句。
「嗯，記得報帳。」他回得很輕鬆，沒再多問。
她正準備轉身離開，卻聽他叫住她：「徐小熹。」
她微微一頓，回過頭。
嚴尚翊手指輕敲著桌面，眼神不緊不慢地落在她臉上，語氣一如既往的平穩：「我把妳微信拉進一個專案群了，之後會用那個來對外聯繫比較方便，有空記得看一下。」
她點點頭，「好。」
本以為這樣就能結束，沒想到他又補了一句：「妳這樣就不會被私訊打擾。」
這句話不重，但她聽得出那語氣裡的細膩，默默回應她內心剛剛被剝奪的感受。
她沒說什麼，只輕聲道了句：「謝謝。」
然後轉身離開。
門闔上的那一刻，她心裡一緊，說不清是什麼情緒。
不是不開心，有點像是被觸動。
只是某種被看穿的感覺──輕得幾乎沒有分量，卻讓她沒法忽視。
他總是恰到好處，像什麼都知道，又從不說破。
她沒說要什麼，他也沒問。
可就是這樣，讓她一時間找不到距離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