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來旅行的,我是逃命來的。」
我什麼都沒想,只是跳上了火車。
我沒有行李,也沒有帶錢,
身上還穿著一件破舊的白色襯衫,
裡頭藏著青紫帶瘀血的傷。
窗外的景色不停倒退,
而我腦海裡只剩一個念頭——逃。
要逃得越遠越好,越遠越不可能被找到。
我不知道終點在哪,
只知道那輛拉窗火車開了很久很久。
終點站是個連站名我都不會念的小地方,
空氣裡有鹽味,
腳下的地板還是紅磚鋪的。
我坐在車站的長椅上,
餓、累、也沒力氣哭。
那時候,是村長太太先發現我的。
她看著我,不問來歷,
只說:「孩子,走吧。我載妳去個地方。」
我就這樣來到了這裡。
民宿是一間老老的木屋,
門口還掛著海水曬得發白的風鈴。
她把我交給了一位老人——
就是現在大家叫的爺爺。
他沒多說話,只點了點頭。
「妳先住著,這裡安全。」
我沒說謝謝,也沒問他叫什麼名字。
我只是默默地躲進那間被安排的房間,
把門鎖死,把自己封起來。
那幾天,我幾乎不吃不喝,
只想把自己埋進棉被裡消失。
每天三餐,他會把熱飯菜放在門口,
敲敲門,
說:「飯放這了,要吃喔。」
我裝作沒聽見,
但每天聞著那飯菜味,肚子還是會叫。
到了第三天,
我終於撐不住,打開了門。
桌上是一碗滷豆腐、一盤炒青菜,還有熱海帶湯。
我吃了一口,就忍不住嚎啕大哭。
哭到整個人都縮起來,
像只斷線的風箏。
那一刻,
他沒有問我發生什麼事,沒有逼我說出口。
他只是坐在我旁邊,摸著我的頭,
輕輕說:「哭出來就好,哭出來就好。」
我從來沒這麼狼狽過,也從來沒這麼被溫柔過。
那天晚上,
他拿了一件白色棉布襯衫給我。
「這是我孫子的,妳先拿去穿,洗個澡吧。」
我抱著那件襯衫,
聞到淡淡的洗衣皂香與陽光的味道。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
只記得,
那是我第一次在陌生地方,睡得這麼安穩。
之後的日子,
我開始幫忙爺爺整理房間、煮飯、接待客人。
他從來沒問過我從哪裡來,
也沒問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我半夜還是會醒來,有時會悄悄哭,
但哭完,
第二天還是會起來幫忙,繼續生活。
這裡的風、海、魚乾的味道、
曬衣服的繩子……
一切都那麼安靜,那麼單純。
直到有一天,
我對爺爺說:「我得回去了。」
他沒有挽留,
只點頭:「知道了。記得來信。」
我笑著說:
「爺爺,我會再來看你,真的。」
而我也真的做到了。
年復一年,每年夏天,我都會來這裡。
沒人知道,我來這裡不是度假。
我是回家。
「後來我笑得很開朗,是因為我曾在這裡痛哭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