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人對於「白就是美」這種概念有一種莫名的執念(美白迷思),而對於另一種白,白種人,也有莫名的偏愛,我本來想要以xenophilia(喜好外國人事物的人)來定位這種現象,但這樣說也不對,不少台灣人心中都有人種膚色的隱形位階,白色>黃色>黑色以外的其他深色>黑色。
其實,這種粗略概分法,正顯現出我們對於人類膚色有多麽詞窮,或者,漠不關心。
我還在台灣的時候,在某次聚會認識了一位來自南美洲的朋友,他興致沖沖詢問大家,「要怎麼用中文形容我的膚色?」大家面面相覷,開口的只有一個答案,「棕色……」他繼續追問,「棕色太廣泛了。像我這種膚色,來自爸爸的可可豆顏色,媽媽的奶白色,所以我這種膚色是『卡布奇諾』,中文該怎麼說呢?」大家都笑了,這種譬喻很傳神,但後來的笑意有點尷尬,我們台灣人對於膚色的想像,比幼稚園小朋友的蠟筆盒色數更貧乏。各種膚色反映城市多元面貌
也許是因為當初的「卡布奇諾」膚色事件讓我印象深刻,也許是因為自己的黃皮膚在歐洲屬於少數族裔,每到一座新城市,我總會特別注意種族膚色色譜,對我來說,越豐富,越舒服(比方說,倫敦與哥本哈根就是兩個極端),這種多元性是否與寬容開放程度為正相關?當然,這表示非白種人有更多生存(但未必平等)之合法空間,多元族裔是社會正常情態,廣告出現不同膚色的模特兒,不是為了展現政治正確度,而是因應消費人口的合理分布。
每每看到台灣的童裝廣告,總是讓我很驚詫,外國或是混血模特兒幾乎清一色充滿了白種人印記,這就代表了台灣父母對於「美麗可愛」、「理想典範」小孩的外貌想望嗎?
人住歐洲,接待來自台灣的朋友相當正常,不過,其中有一位在歐洲看到有色人種的反應,讓我覺得非常不舒服。她曾經留學美國,接觸多元族裔的機會絕對大於一般台灣人(除非她在唸書的時候足不出戶或者只跟台灣人混在一起,那就另當別論)。她知道來歐洲旅行必須要小心扒竊,但她的防治之道是「一看到黑人就刻意避而遠之」,動作之明顯,讓身為同伴的我覺得好羞愧。
敗類不分人種膚色
將心比心一下,要是有誰一看到黃種人的我就刻意繞開、做出嫌惡表情,我一定會覺得很不爽又莫名其妙(其實在疫情期間經常聽聞到這種事件)。
一開始的時候,我努力客氣解釋,不能以膚色打翻一船人,而且她刻意閃避的某些黑人一看就知道是住在本地多年、勤勤懇懇的一般上班族;而對於白種人,她反而覺得一定很安全,態度散漫不在意。到了後來,我已經懶得開口,出門小心是正確的,但這種歧視態度根本不是金鐘罩,會搞賭博偷盜搶劫,明明各色人種都有。
她離開過沒幾天之後,我正好在米蘭捷運(觀光客遭竊重災區)親眼目睹一對來自東歐的「白種人」年輕男女在搭乘電扶梯的時候、刻意按下緊急鍵引發鈴響,趁亂想要拉開某個美國觀光客(好認的美國人)的背包拉鍊,但被我發現大聲喝斥,這對小偷一邊罵我髒話,一邊趕緊離開現場,而我當時想到的只是那個朋友,真希望她也在現場,她就會明白她自己的歧視心態造成了多麽嚴重的失誤,偷雞摸狗的鼠輩,其實可能是看起來「體面」的白種人。
人類膚色色譜何其美麗,醜惡的是人心的歧視濾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