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很容易悲傷,在時間與時間的縫隙之間,我逃往城市邊緣。要說它是城市,實在太小了,從來不是。但要說邊緣,這裡的確很邊緣,一千米的海,兩千米的山。
又是一個台九線由南往北的返程,在公路銜接上我引導自己迷失。這無疑是難的,在這你無法迷路,視線裡永遠是兩座山在睥睨導航。駕車穿梭小徑,我讓芒草蓋過視線,野狗在後照鏡裡猶疑,我要抵達未能抵達的地方,果然不斷迴轉與倒退。經過一壟壟海風壓制的蒼白矮房,經過一窩窩飄滿沙塵的預拌工廠,經過興建中、鋼鋁包膜都還沒撕下的豪華別墅。

最近很容易悲傷,下午因為疼痛嘗試蜷曲睡著的兩小時,有一半時間可能是盯著窗外的樹與光,然後流淚。嘿,長大就是這樣嗎?我們開始對想望不勇敢、卻對生命的挫折越來越堅強。我們把蠟做的翅膀鎖在體育室鐵櫃裡,知道飛向太陽等同死亡。我們忘記欣喜而灼熱的衝動,學會行走,置放杯墊,屈膝端坐。
從劇場之後,幾乎每天都有小小的瞬間我聽見心緩緩在剝落,它是普羅米休斯的肝,每每自動痊癒、康復,知道存在的目的就是永恆等待再次剝落。我站在時間與時間的縫隙之間,逃往自我的邊緣,要說我是,但我從來不是。只有邊緣是邊緣,一千米的虛無,兩千米的絕與望。